枝呦九 作品

第 43 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43)(第2頁)

 鬱清梧:“不知道。可能帝王都是這樣的吧。”

 蘭山君卻皺眉道,“我曾經見過一些老人家,他們覺得自己的壽命跟子孫有關係。”

 “子孫長壽的,便要折他們的壽。於是他們為了活命,便要摺子孫的壽命。”

 鬱清梧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倒是……跟尋常人不同。”

 蘭山君點點頭:“除了折壽命,他們也不喜歡家裡的後輩生出太多的孩子,因為他們也相信,每出生一個孩子,老人家的壽命就會短一些。”

 鬱清梧聽到前頭還覺得皇帝與這些老人不一樣,但最後這句話卻讓他有些發怔,“皇家子嗣,確實挺少的。”

 先太子只有皇太孫一個人。齊王倒是有兩個兒子,卻沒有一個女兒。魏王也只有魏王世子一個兒子。

 這些年,皇帝也沒有催著他們生下子嗣,好開枝散葉。

 蘭山君:“陛下與這些老人,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同。”

 鬱清梧聽得沉默起來。他一直都對皇帝有一種敬畏之心,這次博遠侯的事情後,他對皇帝的恐懼又加深了一層。

 他一直覺得,陛下深不可測。

 但山君不懂朝堂,只把他跟村中老漢比,竟然也有一些道理。

 他笑起,我倒是不太怕他了。”

 蘭山君抿唇,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我也是。”

 她又何嘗不恐慌呢。

 兩人對視一眼,又相互笑了起來。

 她笑完繼續沉思,鬱清梧卻忍不住偷偷看著她依舊攥得緊緊的手喟嘆起來:有朝一日,他若是能牽著她的手寬慰該有多好。

 他一生應都會有這個念頭。

 他有了這個念頭,便總是要做點什麼安撫自己。於是下馬車的時候,他先跳了下去,而後伸出手扶住她下來。

 ——如此,也算是牽手了。

 但這樣想過,便更加空虛。

 尤其是幾日後,蘭山君搬到壽府,笑吟吟的跟他道:“鬱清梧,以後我們就要長住了。”

 鬱清梧晚間都沒有睡好。

 他睜著眼睛到寅時,到底睡不著,爬起?*?*??()?()”

 做什麼要給他那般的書呢?

 又苦悶寫道:“也怪我不懂節制,多看多想,釀成禍端。()?()”

 他一個要做太監的人,做什麼要看那般的書呢?

 想來開了竅,就要有這般的苦惱。他深吸一口氣,索性去挑水砍柴,做完這一切才急匆匆出門去太僕寺上值。

 錢媽媽起床的時候一瞧,嘖嘖稱奇,“哦喲,定然是田螺姑娘做的。()?()”

 第二日特意起早了等著瞧,而後跟蘭山君道:“田螺姓鬱。()?()”

 蘭山君笑了好一會兒。

 接下來兩個月,她一直在壽府陪著壽老夫人。

 她每日都曬曬書,挑出一本書讀給老夫人聽。其他的時日,也去東宮見了太孫妃三次。

 太孫妃還對她道:“阿蠻頗為喜歡你。”

 蘭山君便會笑著教阿蠻幾個招式。有一次她剛教完,就見皇太孫站在廊下看著她和阿蠻,好似透過她們看見了其他的人。

 蘭山君覺得,可能以前老和尚也這般手把手教過他和太孫妃。

 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就走了。

 不用他說,蘭山君都覺得他對自己的情感應該頗為複雜。他既不想讓她見到太孫妃,但看見她和阿蠻這般,又忍不住順其自然讓她們多見幾面。

 雖然沒有接觸過皇太孫幾次,但她卻覺得他是個十分矛盾的人。

 她跟鬱清梧道:“太孫小時候受的是老和尚和先太子的教導,後來受的是皇帝的教導,這兩種教導混雜在他的腦海裡,只看誰勝誰負。”

 鬱清梧就發現山君的思緒尤其清楚,她只在腦海裡想,就能把一件事情想得尤為清楚。若是想不明白,她就會睜著眼睛一直想——所以說,住在一起久了就會有這般的好處,他更加清楚她的小習性了。

 他斟酌問,“你怎麼會有這般的習慣呢?”

 蘭山君一愣,而後垂眸道:“自然是習慣使然,練出來的吧。”

 鬱清梧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便將自己變成笑話給她聽,“山君,你不知道,錢媽媽暗地裡叫我鬱田螺呢。”

 蘭山君聞言忍俊不禁,站起的。”

 鬱清梧:“……”

 他就知道,錢媽媽藏不住話。

 而後又看著山君的背影嘆息。

 ——這樣的習慣,是需要一個人長久的待著,而後才能練出來吧?

 但凡有個人說,就找人去說了。如同她現在有了問題,便找他的時候,當然不用一直睜著眼睛。

 山君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讓她成為現在這般的人呢?

 越是窺探,越是瞭解,他就會發現,她過去十七年的經歷,與她現在的習慣和閱歷不相配。

 這是不合道理的。

 他回到屋子裡,重新拿出了一張紙,將她這些與閱歷和經歷不符的習慣寫下來,輕輕籲出一口氣。

 他總有一日,是能窺破這個秘

 密的()?(),

 只是到時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為她癒合。若是不能5()515$?$?5()?(),

 他又該如何自處呢?

 人一多思()?(),

 就有煩惱()?(),

 好在晚上的煩惱只有山君,白日的煩惱卻多得嚇人。

 太僕寺因要重開茶馬之道,於是四處來走動的人就多。鬱清梧一日跑動不斷,四處圓滑,不得罪這個,也不得罪那個,倒是跟之前死咬著博遠侯的時候不同。

 皇帝還挺喜歡他這樣的。

 他對皇太孫道:“鬱清梧跟那些清高的文人不同,他是個識時務的。”

 皇太孫笑著道:“本以為他跟鄔慶川一般,是個喜歡唱高調的性子,沒想到是個能吏。”

 皇帝:“所以才跟鄔慶川鬧翻了。我瞧著他也沒有喊什麼口令,就是踏踏實實做事。”

 皇帝很討厭那些喊口令的人。比如段伯顏。

 這個人總喜歡說天下和百姓,總是說民不聊生,總是說哪裡哪裡又死了多少多少人——那你就去救啊,你為什麼要?

 他對段伯顏道:“天下之大,總有百姓餓死,朕是天子,只要讓大部分的人活著不久行了?這才是功德。”

 段伯顏卻硬是要跟他爭:“可是陛下,已經有一半的百姓要餓死了,他們本可以不死的。”

 他跪在大殿之上,沉痛道:“臣帶兵打仗,一路所見所聞,實在是駭人聽聞。洛陽的人高歌豔舞,可是百姓已經易子而食。”

 “這般的大夏,只要有了天災,人禍,咱們又拿什麼守住這些城池?”

 皇帝大怒,“可朕敬畏上蒼,勤政愛民,在位期間,上蒼從不曾降下天罰。倒是人禍——只要太子不帶著你瞎霍霍,哪裡會有人禍?”

 他失望極了,“伯顏,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段伯顏便哭道:“陛下,生死存亡之際,您睜開眼睛看看吧。蜀州一戰,雖然勝了,但卻死了數十萬的將士啊。”

 “軍糧不至,戶部貪汙銀兩,上行下效,即便是查了出貪汙白銀的人只是鍋碗不乾淨。大理寺的人審查此案,明明是戶部尚書□□幼女致死被人抓了把柄做下此事,他們卻只說是帷薄不修。兵部的人紙上談兵,支援不及時,用人昏聵顢頇,到頭來只按了個不算稱職的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