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第 24 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24)(第2頁)

 她沒想到能這般快!

 她蹭的一下站起來,整個人都顫了顫,對趙媽媽道:“快,咱們去壽府。”

 朱氏和慧慧剛到院子門口,就見她直直的走了過去。朱氏皺眉:“這又是怎麼了?我正要跟她說一說管家的事情呢。”

 慧慧:“瞧著是去壽老夫人家。”

 朱氏:“又去?”

 前頭是希望她去的,但現在她去得勤了,朱氏心裡也不痛快。

 她抱怨道:“到底誰是她的母親啊!”

 “她剛剛沒有跟咱們打招呼吧?”

 慧慧:“六姐姐心事重重的,你就別問這麼多了。”

 朱氏嘆氣再嘆氣,“我真是管不了她!”

 她道:“只求壽老夫人給她說個好人家,不然我心裡怎麼安心?”

 蘭山君方才是真的沒有瞧見她們。

 她的心裡和腦海裡都在想鬱清梧。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一門心思,只能裝下一件事情。

 她也不懂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

 是害怕?惶恐?

 但心裡的話是不可能騙人的,她想得做多的一句便是:他做到了。

 他做到了。

 他走在了前面,替她開了一個好頭。他告訴她,事情是可以改變的,那些看起來艱難的事情是可以做到的。

 他們可以改變。

 下了馬車,她一路疾走,穿過重重遊廊,經過座座假山,最後站在拱橋中間最高處,就看見了對面正在挖地的他。

 他彎著腰,一鋤頭一鋤頭的揮,很是認真。

 但今日的他似乎終於鬆緩了筋骨,讓他渾身看著有勁。晚春的日頭灑在他的身上,彷彿是水在他身上游蕩,讓他整個人也飄忽起來。

 他顯然也看見了蘭山君。

 他低著頭,先看見的拱橋下的水中倒影。

 今日無風。水面上,她風塵僕僕,似乎是從遠方而來——但專門是為他而來。

 他心裡便免不了要歡喜起來。

 但此時的他也無法說一聲,“多謝你為我而來。”

 有些話說出來了,不免要傷人傷己。還是不要給人念頭比較好。

 他只能站直了,抬起頭說,“山君姑娘,你來了啊。”

 又覺得這句話實在是太平淡了。

 他終究還是開口道:“我在等你。”

 蘭山君聞言,提起裙襬快步走到了他的身邊,仰頭看他。

 不用她開口,鬱清梧就知道她要問什麼。

 他笑了笑,“是。”

 一個字,讓蘭山君眼眶紅起來。

 一種莫名的情緒讓她心中酸澀不堪,說不清是愧疚,希冀,還是激動,她低頭,道:“我很怕——”

 她說,“我很怕你出事。”

 “因為我的一句話出事。”

 她終於發現,她並不是什麼都不怕的。猶如她幫自己圓謊的時候,也會說自己因為一個婦人臨終前一段話而愧疚終究成了執念,她這個人,其實生怕自己害了人。

 鬱清梧就笑起來,“不會。”

 他說,“若不是你一句話,我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呢。”

 他眸子亮亮的,跟她說,“我已經等了將近五年。”

 這四五年裡,他日日煎熬,不敢忘記瑩瑩所活不過十三年,阿兄說要百歲縣令。

 皇太孫問他怕不怕,“單獨殺一個林冀是沒有用的,還要藉此扳倒博遠侯。”

 “但此事還需要用你來做局,你隨時可能會沒命,你怕不怕?”

 鬱清梧怎麼會怕呢。

 他就等著這一日。

 他跟皇太孫道:“我之前聽說過一句話,但是一直沒有懂,今日突然懂了。”

 皇太孫溫和問,“什麼話?”

 鬱清梧:“人必有終,古無不死。”

 他說,“若是能因為這個死,我是願意的。”

 皇太孫不知為何,突然看著他說了一句,“鬱清梧,你已經有前人之風了。”

 但是現在,鬱清梧看見蘭山君,他又覺得他肯定能活下來。

 皇太孫實在是不會說話。

 他怎麼會沒有命呢?

 蘭山君聲音低沉,“接下來呢?”

 鬱清梧:“我前些日子去了楊柳衚衕買宅子,人是死在那裡的,我又跟林冀有眾所周知的仇,博遠侯自然要來拿我審問。”

 說到這裡,他朝著她笑了笑,“可是,他沒有證據,人是魏王世子殺的。他只能對我嚴刑拷打了。”

 他是鄔慶川的弟子,是皇太孫在陛下面前過了明路的,在陛下日益懷念先太子的時候,博遠侯這般做,陛下會怎麼想呢?

 他說,“皇太孫要試試我的刀鋒利不鋒利。”

 蘭山君一瞬間,不知道要說什麼,但又知曉自己要說什麼。

 她認真的道,“那我等你回來。”

 “等你回。”

 鬱清梧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

 他想,他現在就可以拒絕她。

 但他開不了這個口。

 山君姑娘實在是對他情深義重,她現在已經夠難受了,要是再拒絕她,他怕得很,怕她會直接哭出來。

 他聽見自己說了一句:“好啊,那就等我回來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欠五千字qaq,我還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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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媽媽春風得意。但也有顧慮,道:“此事,你母親不知道吧?”

 蘭山君搖頭,“不知,要是知道準得生氣了。”

 錢媽媽左右為難。說媒的時候一路高歌,但是這會兒有希望說成了,她就注意到這門婚事的艱難之處。

 蘭山君:“所以,我才的。”

 錢媽媽點頭再點頭:“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鬱清梧那樣子,明顯是春心動了的,之前山君沒說,他拒絕了,錢媽媽不好再提,但是山君都開了口,他要是再拒絕,便是真的要遺憾一輩子了。

 也許過幾年的鬱清梧還是會拒絕,但現在他才二十一歲,正是動/情的時候,少年人哪個經得住這個遺憾呢?

 他們比年老的人還怕遺憾!

 但她沒說成的時候想著兩人好,現在卻又怕兩人過得不好。

 錢媽媽猶豫:“你母親想給你說個高門,其實也是沒錯的。山君,你還太小,我怕你以後會後悔。”

 蘭山君便輕柔的道:“我心裡有數的。”

 她頓了頓,道:“前幾日慧慧就跟我說母親來過老夫人這裡。”

 錢媽媽點點頭,而後略帶後悔的問:“你母親沒跟你說啊?”

 蘭山君搖搖頭,“她以為老夫人會跟我說。”

 結果兩頭沒說,還是慧慧說的。

 錢媽媽有私心,不敢說實話,支支吾吾道:“這事情是我們做錯了,那日應該跟你說一說。”

 蘭山君卻笑著搖搖頭,“說不說,我心裡都不願意。”

 她道:“高門固然好,但我自小生活在鄉野之間,哪裡接觸過世家婦人要做的事情?再者說,我的身世,您也是知曉的。”

 “年前,我去博遠侯府赴宴,母親和慶國公夫人碰見了,慶國公夫人話裡話外都談及了豬之一字,可見也是知曉了我的身世。那就是說,這也不難查。”

 說到這裡,她笑起,姻緣兩字,最應門當戶對,我覺得很對。我與他們對兒媳婦的要求本就是差了十六年,鎮國公府的門第與他們而言也是差了十六年。如此,何必要去補齊呢?還不如活得鬆快一些。”

 這話是有大智慧在的。錢媽媽懂這個道理是因為她年歲大了,但是蘭山君說出來,她卻心疼道:“你這是經過事情了。”

 蘭山君笑起來:“拋去這些,我是極為敬佩鬱大人的。這些日子看著他,我就想,與他同……與他一塊過日子應該是不錯的。”

 錢媽媽拉著她的手道:“你如此想好了,我是放心的。”

 蘭山君感激她:“勞煩您幫我問一問。先幫我問了,無論他肯不肯,我都想見他一面。”

 錢媽媽大包大攬,道:“今日你還在這裡,我不好問,且天色已晚,再不回去不好。”

 “等你走了,我與他好好說一說。”

 蘭山君回去跟壽老夫人告辭,“等來日再來看您。”

 壽老夫人笑眯眯點頭。她看看錢媽媽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依著對錢媽媽的熟悉,心裡竟然猜出了幾分,便道:“清梧,你幫我送一送。”

 鬱清梧這幾日都住在壽老夫人這裡幫襯著做事。

 她老人家如今猶如驚弓之鳥,知曉鬱清梧跟皇太孫見過面,便膽戰心驚的,一定要他來住下。

 兩人肩並肩走。如今夜色已晚,鬱清梧手裡提著一盞圓燈籠照路。

 趙媽媽想拿在手裡,他也沒有讓。蘭山君便讓趙媽媽和幾個丫鬟退了退,輕聲道:“鬱大人,你有話說?”

 鬱清梧點點頭,輕聲叮囑道:“山君姑娘,你萬事不用管,要先護著自己。”

 頓了頓,又道:“無論是此事,又或者是其他事情,你都要先護著自己才行。”

 這話其實已經有些逾越了。他生怕她生氣,但沒想到點了點頭,也叮囑他,“你也要如此,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別莽進,別急。”

 因著她一句“我們的日子”,等人走了之後鬱清梧都是高興的。

 錢媽媽早在廊下等著,拿腔拿調的:“鬱大人。”

 鬱清梧老實走過去:“錢媽媽。”

 錢媽媽:“高興吧?”

 鬱清梧不敢說。

 錢媽媽揣著手:“鬱大人,我有一樁事情要跟你說。”

 鬱清梧卻想到了蘭山君跟錢媽媽走時的眼神,明顯她們是有話說的。

 他緊張起來,“什麼事?”

 錢媽媽慢吞吞的:“山君姑娘的婚事。”

 鬱清梧呼吸一屏,“婚事?”

 錢媽媽故意吊著了他的胃口,又壓著話頭不肯繼續說。非得要他恐慌恐慌,記住今日此刻的惶恐,免得以後不懂珍惜。

 等他臉色煞白起來,她才拱了拱手:“你跟山君姑娘的婚事。”

 鬱清梧眼眸慢慢揚起來。

 錢媽媽得意,“我今日又忍不住跟山君姑娘說了一遍,本是不抱希望的,結果她竟然點了頭,說欽佩你的為人。”

 她說完就等著鬱清梧繼續揚眉毛,揚嘴角。

 但他實在是教她失望。

 只見他的眼眸竟然落了下去,眉毛嘴角動都不動,繼而輕聲道:“一身囫圇,不敢誤佳人。”

 ——

 錢媽媽氣得在家裡砸壽老夫人的雞毛撣子。

 雞毛一頓亂飛。

 壽老夫人坐得遠遠的。錢媽媽不懂,“他到底怎麼想的啊?”

 她道:“鄔慶川在決定不娶之前,也算是歷盡千帆了,青樓歌坊,他哪裡沒去過?可是清梧是沒有的——”

 她唉聲嘆氣,“我以為他會忍不住,結果人家倒好——”

 她學起來,捏著嗓子,“一身囫圇,不敢誤佳人。”

 說到激動的時候,雞毛又掉了幾根。

 壽老夫人笑起來,“算啦,別折騰啦,他既然不願意,就不願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