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大雨(第2頁)
“大爺今年多大了?”嶽凌川隨意開口,好像真的只是在閒敘家常。
蔡立民一愣,隨後道:“今年53了。”
“53了啊?那沒幾年就退休了,攤上了這事兒,嗨。”嶽凌川換了個姿勢,態度溫和地問他:“您是怎麼想的?”
蔡立民頓了頓,片刻後才道:“我也不想的……只是自從他媽走了之後,他就調皮搗蛋了起來,我想管,但是一來每天起早貪黑的,沒那個時間;二來呢,也不忍心,畢竟他已經沒了媽,我這個當爸的難免溺愛了一些。”
他嘆了口氣:“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從小好好管教他,說不定現在也不會這樣……”
嶽凌川聽他這麼回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周啟明問:“您說他母親跑了,那他母親到底為什麼跑啊?”
蔡立民神色低落,搖了搖頭:“說到底,還是我沒能耐。”
嶽凌川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我那時候進廠,外人看著光鮮,但實際上,門衛工資一個月就那麼一點。她跟我結婚後,自己又沒工作,我一個人養活一家,日子不說捉襟見肘,也好不到哪兒去。”
“日子久了,她就開始抱怨、挑刺兒,說要早知道嫁過來是這麼個日子,怎麼也不會和我結婚。我也沒辦法,婚都結了,再鬧也得過下去不是?”
“後來沒過兩年,有了孩子,她性格變好了許多,我以為她是為了孩子,想安安心心跟我過日子,誰知道……”他嘆了口氣:“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去,就看到家裡亂糟糟的,她在那到處亂翻,看到我之後,二話沒說轉身就走。當時成勇被鎖在睡覺的屋子裡,一直在那哭著喊媽,我顧不上其它的,趕緊開門進去陪他,等出來之後,屋裡就沒人了。”
“我問成勇是怎麼回事,他說他媽把他鎖在屋子裡,他怎麼叫都不答應……”
“我追出去一看,外面已經沒人了。當時下著大雨,家裡還有孩子,我實在放心不下,只能回去。”
“第二天再去找的時候,就怎麼也找不到了。”
周啟明道:“就這樣,你們就判斷她跑了?”
蔡立民道:“我當時回去的時候,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就連我們存錢的地方,也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又是我親眼看著人走的,還能有假?”
周啟明點了點頭,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他又說:“那你這麼些年,就一個人帶著孩子?每天起早貪黑的,辛不辛苦?”
蔡立民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那不是也沒辦法嘛……辛不辛苦的,最開始的確不適應,後來慢慢習慣也就好了。平時也就在門衛室裡坐著,沒什麼事兒。”
他頓了頓,又看著他們,帶著些卑微的討好道:“要說辛苦,警察同志才辛苦,每天認真辦案,保護咱們老百姓的那個……安全,人身安全。”
“是挺辛苦的。”嶽凌川並未否認,而是隨口道:“今天外面還下著大雨,來來回回的,忒麻煩。”
蔡立民眼神一動:“外面下雨了嗎?”
周啟明也明白了嶽凌川的意思,道:“下了,可大呢。”
他又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昨天看天氣預報還說今天是大晴天,結果下了那麼大一場雨。”
蔡立民笑笑:“是嗎?我都沒聽到。”
嶽凌川道:“這屋子隔音好,聽不到才是正常的。”
他衝姜程使了個眼色,姜程起身,把審訊室的門拉開了一條縫。
嶽凌川笑容溫和,循循善誘:“大爺,您再聽聽。”
他說:“這場雨,和呂秀琴死的那天晚上的雨,是不是很像?”
蔡立民點了點頭:“像……”
他忽地意識到什麼,嘴角的笑猛然僵在了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嶽凌川和許雁亭紛紛看來,不遠處的周啟明二人也驚訝地跑了過來。
沈青葉兩隻手齊上陣,摸索著它的輪廓,把那一片淡黃色周邊的泥土扒拉乾淨,意外地發現,這塊骨頭似乎還挺長。
等她小心翼翼地把泥土清理乾淨,讓它完整地呈現在坑裡的時候,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周啟明喃喃開口:“目測有二十多釐米。”
許雁亭已經拿過了一把卷尺,展開測量後道:“22.5釐米,是尺骨。”
沈青葉看著那根骨頭,卻皺眉道:“為什麼骨頭上面會有一些褐色的斑?”
“正常。”嶽凌川道:“在土裡埋了那麼久,各種微生物的影響,再加上骨質礦化的作用,呈現出這麼一種狀態是正常的。”
沈青葉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因為不確定骨頭的風化情況,他們都不敢亂動,怕破壞現場。嶽凌川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呼了一口氣:“行了,通知秦隊吧。”
秦一朗得到消息後,帶著法醫半個多小時就飆了過,立刻展開了偵查。
韋正義也跟著一併過來了,見狀不免有些驚歎:“這就找到屍體了?”
嶽凌川看了眼沈青葉:“多虧了小沈。”
沈青葉沒領這個功勞,而是抬眸看著他,道:“嶽隊也早就發現了吧?”
嶽凌川頓了頓,還沒說什麼,韋正義就在那傻呵呵地笑著:“那是,我們老大可厲害了,任何犯罪分子都抬不過他的法眼!”
嶽凌川額角跳了跳,抬手往他後腦招呼了一巴掌:“閉嘴吧你。”
他對上女孩笑盈盈的目光,雙手插兜看著秦一朗忙活,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個多小時後,幾位法醫才把大大小小的骨頭都撿了出來,拼在了一起。
秦一朗仔細檢測了顱骨盆骨和其他的一些屍骨,片刻後站起身,道:“死者為女性,根據下頜角角度和顎縫癒合情況分析,死前大約在25到30歲之間。
“觀其恥骨,有過生育史。
“再根據屍骨顏色和骨質改變情況來看,被埋在這裡的時間大約在15到18年。”
“此外,我們還在土中發現了一些尚未降解的衣物碎片,等會帶回去進一步檢驗,看能不能提取出兇手的dna殘留。”
他抬頭看著大家,道:“初步判斷,死者的基本情況,和呂秀琴基本吻合,是她的可能性極大。”
他對嶽凌川說:“嶽隊,可以立案了。”
如此沒費多少周折就找到了屍體,按理說本該高興,但眾人臉上卻未見多少輕鬆。
許雁亭揉了揉額頭,道:“真是……蔡成勇的案子還沒結束,又來了一樁案子。”
姜程眉目沉靜:“也是好事。”
許雁亭看他:“嗯?人死了還能是好事?”
姜程道:“按照蔡立民說的,呂秀琴是87年的時候跑的,那麼有極大可能,在那一年的時候她就遇害了。”
“今年是03年,如果今年我們沒能發現這具屍體,再過幾年,即便發現,那可能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眾人聞言,一時恍然。
沈青葉也想到了這個概念。
刑法規定的,20年追訴期。
像呂秀琴這種沒人知道她死了、沒人報案、悄無聲息死在這裡的人,等20年追訴期一過,那麼即便再次發現這具屍體,也不能對蔡立民進行定罪處罰。
而今年已經是第16年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如果不是蔡成勇的這個案子,真的還會有人想起呂秀琴嗎?還有人去計較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跑了嗎?
如此一想,怎麼不是件好事呢?
“行了,都打起精神來。”嶽凌川看了一圈,道:“案子出來了,頭緒也有了,不趕緊忙著破案,在這兒喪著張臉幹嘛?”
“是。”周啟明伸展了下胳膊,笑著道:“回去之後還有場硬仗要打呢。”
他揉了揉肚子:“說起來,我都餓了,現在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