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橙 作品

第 69 章 籠(第2頁)

 可結果呢。

 現實給她重重一記耳光。

 她也成了關係戶,靠著賀靜生,成了白天鵝,成了首席。

 不管她的能力強與否,這就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她再也做不到問心無愧。

 “你放開我!”沈薔意瘋了一樣的尖叫,她向來溫溫軟軟,從來沒有這麼失控過,心理防線徹底坍塌。

 她好憤怒,前所未有的憤怒。

 不知是憤怒他讓她的努力付之東流多一點,還是憤怒他言而無信欺騙她多一點。

 拼命掙扎,對賀靜生拳打腳踢。

 賀靜生卻牢牢扣住她肩膀不鬆手,她腳上還穿著足尖鞋,掙扎過程中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花束,腳下一滑,腳腕一崴,身體猝不及防一個趔趄。

 好在賀靜生及時將她摟住,她這才沒有摔倒。

 賀靜生即刻蹲下身,去捧她的腳檢查,“腳有沒有受傷.”

 他話音還未落下,沈薔意就趁此機會掙脫桎梏,她大步往門口走。

 賀靜生叫住她,“去哪裡?”

 沈薔意頓住腳步,揹著身,眼淚又流淌而下,她捂著臉,身體抖得厲害。

 下一秒,背後貼上來溫暖又堅硬的胸膛,他的胳膊將她環抱,“是我的錯,依依。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我不該瞞你,我答應你,我不會再騙你,我不會再幹涉你。”

 他的聲音就熨貼在耳畔,一如既往的溫柔。還是放低姿態輕哄。他的吻落在她耳後。

 沈薔意一個激靈,反應過激地掙脫開。

 她回過頭,看向賀靜生。

 她怎麼忘了,他是個過於高深莫測、過於擅長偽裝的人。

 他最清楚說什麼話她愛聽,做什麼事最令她無法抵抗,或許就是在他的偽裝下,她才一點點動了心。

 她或許,從來沒有真正琢磨透過他。

 他口口聲聲說他們之間要坦誠相待。

 可他真的完全坦誠嗎?

 沈薔意像是徹底認清,卻又語無倫次:“我從來都不喜歡白玫瑰,更不喜歡薔薇花!我討厭你永遠都是這麼高高在上俯視人心,我討厭你總是掌控一切!你永遠不會改變,不會真正懂我,我們也永遠不是一路人。”

 沈薔意轉身欲走,賀靜生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他神色凝重,卻還是耐住性子,“那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花,你心裡想什麼都告訴我,你想我怎麼改變,都告訴我。以後你不高興的事情,我絕不會再做。”

 賀靜生無奈沉嘆一聲,手心安撫般摩挲著她的手臂,“我們怎麼會不是一路人?我們快要結婚了,不是嗎?”

 最後這句話,讓沈薔意的身體一僵。

 她抬起手,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悲從中來。

 她曾說,當上白天鵝那天,就跟他結婚。

 就在今天,她還像戴著信仰一樣戴著這枚戒指同她一起上臺演出。

 可笑的是,賀靜生跟她說,他沒有信仰。

 那他在教堂裡聽她說那一番話,又作何感想?

 沈薔意閉了閉眼,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她毫不猶豫地摘下了戒指。

 “我當不了白天鵝了,我也不會嫁給你了。”

 她將戒指扔到了賀靜生的身上。

 戒指撞上他的胸膛,掉落在地,砸上地板,發出一陣細微卻足以震耳欲聾的聲響。

 沈薔意收回目光,再次轉身邁步,往門口走。

 這一次走了兩步後,她的胳膊再次被攥住,拉扯著轉身。

 抬頭那一瞬,對上了賀靜生陰沉的眼睛。

 今晚無論她怎麼發洩,即便拿花束打他,他都不曾流露出一絲慍怒惱意,全程都保持著耐心和柔情。

 可此時此刻,他眼裡像是淬滿寒冰,握緊她的手臂。

 “依依,撿起來。”

 他咬字格外清晰,幾近威脅警告,“把戒指撿起來。”

 她遲遲沒動靜,他便邁步靠她更近,沉冷著語調,再次重複:“我讓你撿起來。”

 他太高,高大的身軀將她籠罩,投下一片陰影。

 好久沒有見過他動怒的模樣,沈薔意背脊瞬間發起涼。

 不過她強忍著畏懼,就是不動。

 賀靜生像是失去了所有耐心,攥著沈薔意的手腕將她往回拽了兩步,他彎下腰撿起了地上那枚戒指。

 抓起她的左手,捏住她的手掌心,她下意識蜷縮起手指,他卻不顧她意願,掰開她的手指,強行將戒指重新套回了她的無名指。

 “你”沈薔意臉都皺在一起,手指被他箍得好疼。

 賀靜生摸出手機打了通電話,言簡意賅地命令:“阿山,車開過來,馬上。”

 掛斷電話過後,賀靜生對沈薔意扯起唇角笑了下。

 “你太累了,腦子不清醒。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帶你回家。”

 他此刻的笑,是慣有的溫柔貼心,卻顯得異常詭譎可怖。

 沈薔意心裡直發毛,回過神來往後退:“我不會再跟你回去….啊….”

 驚叫聲破喉而出。

 因為賀靜生直接強硬將她拖拽入懷,不由分說抱起她的身體,不顧她還穿著演出服,拉開了化妝間的門,大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沈薔意懷裡還捧著keira送她的這束花,伴隨著ada這一句接著一句的控訴,她忽然覺得懷裡的花變得越來越沉,沉得她根本拿不動。胳膊一軟。

 一束粉色百合花驟然落地。細碎的花粉彈落到地面。

 大腦是空白的,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她怔怔地看著這屋子裡的每個人,甚至剛剛ada的動靜太大,化妝間門口也圍滿了人,他們的眼神裡除了驚訝,還充斥著各種各樣複雜卻又能一眼看穿的情緒。

 有人意料之中,有人看戲,有人鄙夷,有人羨慕,有人唏噓

 這樣的眼神的確熟悉,這樣的眼神原本只屬於ada。

 可如今,變成了她。

 他們的目光將她圍繞,也如同剛才keira宣佈她成為首席時一樣強烈,可這一次她只感到窒息,窒息到像被扔進了真空罩裡,什麼都聽不到,感受不到,大腦也空白混亂。

 直到下一秒,圍在門口的人突然間作鳥獸散,本來堵得水洩不通的門口幾秒鐘之內不見一個人影。

 緊接著,賀靜生出現在了門口。

 在化妝間的ada,見到賀靜生時,被嫉妒矇蔽的理智瞬間迴歸,剛剛還囂張的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什麼都沒再說,立即低下頭從一旁迅速走出化妝間,看上去頗有幾分像落荒而逃。

 化妝間裡的其他幾個同事還有kiki也是如此,賀靜生來了後便很有眼力見地離開,甚至kiki還體貼地將化妝間門給帶上了。

 賀靜生手裡拿著一束白玫瑰,他朝沈薔意走過去,“怎麼了?”

 走到沈薔意麵前,手指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臉色這麼不好。”

 從他看見門口圍了那麼多人,他就察覺出不對勁。

 多多少少猜出些什麼,可賀靜生卻仍舊沉著氣,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態度端正主動承認錯誤:“抱歉依依,我遲到了一會兒。”

 他又立即強調:“不過我到的時候剛好趕上你出場。”

 賀靜生將白玫瑰塞到沈薔意懷中,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低頭吻她的額頭,也放低了姿態輕哄道:“別生我的氣,嗯?”

 沈薔意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任由他遞上他的花,任由他親吻她。她面無表情,臉色蒼白,抬起眼睫看他,聲音輕得好似漂浮的塵埃:“你那麼有權有勢,就算將演出延遲到明天都不在話下,不是嗎?”

 她的語氣平靜,卻掩不住的刺兒和敵意。

 賀靜生沉默地盯著她,面上無變化。不動聲色眯了眯眼。神色諱莫如深,辨不出情緒。

 到底是誰那麼不要命,將這件事透露給她。

 忽然想起剛才從他身旁匆匆離開的一個芭蕾舞演員,應該就是hedy的那個女兒?

 早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應該把這舞團裡所有有隱患的人全都清除乾淨,全都換上你的人?這樣的話我就能永遠被你矇在鼓裡?”

 “hedy是你換掉的,keira是你安排的人,”相較於賀靜生的處變不驚,沈薔意的情緒已經完全繃不住,她昂起頭直直地逼視他,“是你讓她把克拉拉給我,把首席給我,對嗎?”

 縱然只是ada的一面之詞,可沈薔意卻莫名沒有理由不去相信。ada雖然跋扈驕縱,就算不爽她頂替了克拉拉的角色,不爽她演出成功成為了首席,可ada不至於會編造出這樣的謊言來打擊她,除非這就是事實。

 賀靜生神色未變,他握緊她的肩膀,目光專注,言語真誠又嚴肅:“依依,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你的努力,你的實力,你的價值,遠遠不止這些。”

 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可他的回答徹底粉碎了她最後那一點希冀,期盼著他能否認。可他真是坦誠得過分,她猶如當頭一棒。

 胸口像是被重重一擊,ada的那一番控訴還言猶在耳,久久散不去。

 ada說,你就是下一個我。

 而她剛才竟然理直氣壯地回答,我靠的是自己。

 靠的是自己,靠的是自己。

 賀靜生跟她說,這本來就是她應得的。

 沈薔意的臉漸漸發燙,羞恥之極,“我應得的?不對。”

 她氣極反笑,“是你應得的!”

 “是你的權勢應得的!你的錢財應得的!你的地位應得的!”

 那根緊繃的線徹底斷裂,她爆發般推開賀靜生,揮著手中的白玫瑰猛地朝賀靜生砸過去,說一句就砸一下,發洩著控訴著,白玫瑰一下下砸上他的臉,花瓣上的水珠碰撞到鏡片上,留下一片氤氳水跡。枝葉劃過他的臉,留下幾條凸起又細細的紅痕。

 賀靜生卻連眼都沒眨一下,任由她洩憤。

 白玫瑰的花瓣凌亂無序地亂飛,掉落了一地,一束包裝精美的花,就這樣被摧毀了。

 芬芳的花香也能變成刀子。

 沈薔意扔掉手裡慘不忍睹的花,眼淚奪眶而出,她絕望地痛哭,艱難發聲:“你讓我的努力.就像個笑話!”

 她的確非常討厭ada,討厭hedy的不公平,所以她只能更努力,再努力一點,腳踏實地問心無愧地走好每一步,在自己熱愛的行業裡儘自己最大能力去發光發熱。

 可現在,她竟然也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她永遠忘不了剛才其他人看她的眼神。

 這世界就是這樣現實冰冷,即便她明白自己在背後付出的汗水有多少,可一旦沾上權勢和背景,她的所有努力也只會被忽視,被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