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萬物復甦(第3頁)
“蘇信月?”秋華年想起買貓時遇見的那個蘇家小姐。
蘇信白有些詫異,“不是她,不過華年怎麼認識她?”
秋華年含糊道,“之前在外面逛街時遇到過。”
蘇信白看秋華年的臉色,已經猜了個七八分。
“想來是她冒犯到你了。”
“與她起衝突的另有其人,我只是旁觀罷了。”秋華年索性說了心裡話,“你這位妹妹的性格,和你可真是一點兒也不一樣。”
蘇信白搖頭,“她是姨娘帶大的,繼母不怎麼管她,就那麼由著她去了。繼母知道她的秉性,不放心她帶小妹妹出去,才來委託於我。”
“你們這些大戶人家,妻啊妾啊的一大堆,孩子也一大堆,關係真不好認。”
蘇信白輕淺嘆息,此時屋裡只有從小陪他長大的下人們,他說話可以肆意些。
“我父親的後宅,已經算乾淨的了,也就一前一後兩位正室,還有兩位姨娘,要知道有些不過七八品的小官,後宅都要置妻妾十餘人。”
“就算是祝家,其餘幾房,能稱作半個主子的姨娘和妾室也動輒十幾個。”
“世人都說這是家族興旺,子嗣繁盛的兆頭。”蘇信白聲音頓了一下,“就當它是好事吧。”
從小陪蘇信白長大的小哥兒點墨撇了撇嘴,“哥兒何必這麼說呢?您心裡明明不是這麼想的。”
蘇信白要訓點墨無禮,秋華年卻笑道,“點墨說的是,這裡又沒旁人,何必說假話,一直不把心裡想的說出來,壓久了人也就病了。”
蘇信白不說話了,可也沒有反對。秋華年知道,蘇信白的性格,有時真像個鋸嘴葫蘆,不指望他自己說,直接和點墨交流。
“你來說說,你們哥兒心裡是怎麼想的。”
這些年蘇信白一直走不出話蘇信白能聽得進去的人,趕緊抓住機會。
“別的事情,我也不好說,就說納妾吧。今兒個哥兒回孃家,夫人跟哥兒提了一嘴,說雖然祝家敬著我們蘇家,但哥兒嫁過去幾年一直沒有動靜,祝家大公子這位祝家長孫年紀也不小了,祝家人心裡肯定在犯嘀咕。”
“實在不行,讓哥兒主動挑幾個好的收進房裡,先生個一子半女,免得讓外頭人說閒話,給哥兒扣上善妒無出的名聲。”
“秋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家哥兒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要不是當時還有別人在,怕是眼淚——”
“點墨!”蘇信白打斷了後文。
點墨吐了吐舌頭,“您別怪我多嘴,這事不是能躲過去的,趁現在還沒鬧起來,您和秋公子商量商量,讓他幫您出出主意也好啊。”
“……”
“難怪我只不過感慨一下大戶人家人口多,你就說了一堆關於納妾的事情,原來是遇到事了。”秋華年握住蘇信白冰涼的手。
哪怕在燒著炭火的室內,蘇信白的身體依舊是涼的,秋華年這個長期病號都比他溫熱些。
秋華年能感覺到,雖然蘇信白一直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清冷模樣,但他的手指尖和眼睫一起,正在微微顫抖。
“你既然在乎這個,為什麼不好好和祝大公子說呢?”
“以經誠的為人,只要你說了,他肯定會尊重你,祝家人也不敢勉強你。而且,我看經誠對你分明很上心,這屋裡的陳設,除了胡床,應該還有不少是他添置的吧?”
點墨在一旁點頭,“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所有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大公子從沒落下過一點,全是他親自按我家哥兒的喜好挑好送過來的,都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
“本來老爺要把哥兒嫁到祝家,我心裡也不平的很,但一年年看下來,祝家大公子這位姑爺,確實是極好的了。模樣人品才學都是上乘,更重要的是對哥兒上心,沒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是哥兒還是……”
蘇信白微微皺眉,吐氣道,“你們不懂。”
秋華年和點墨等他自己說。
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艱難開口,每說出一個字,都用了極大的力氣。
“我剛來祝家的時候,心氣不平,太傲了些,與他……已經是覆水難收了。”
“他如今對我好,不過和祝家其他人一樣,是看在蘇家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去勉強這個。”
蘇信白像是已經用完了所有開口的份額,微微扭過頭去,擺出不想再談的架勢。
“等他親口跟我說,他要納妾,我就答應。沒什麼大不了的。”
蘇信白被燈火映亮的清絕側臉上,纖長的睫毛有些晶瑩,眼尾泛出紅痕,像添在茫茫大雪中的一抹硃砂。
“……”
秋華年知道,這樣的心結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開的,先不去刺激他,回頭有機會,再好好勸解。
今年的花朝節春遊在岫巖山舉行,清風書院也在岫巖山上,據說書院的閔山長已經點頭,屆時會讓貴眷們進入書院遊玩休息。
秋華年想去清風書院,看看杜雲瑟平時學習的環境,答應到時候帶著九九一起去。
春遊的名額和帖子,他都不用操心,以蘇信白的面子,加幾個人輕輕鬆鬆。
……
時間過得飛快,二月二龍抬頭一過,雨水節氣後,大地化凍,萬物開始復甦。
淅淅瀝瀝一場初春的寒雨,宣告著又一個播種季節的伊始。
秋華年約了蘇信白,一起去郊外的莊子上實地看看情況。
一大早,蘇信白先來秋華年家匯合,他進來的時候,秋華年正在苦著臉喝藥,小半碗的黑色藥汁分了好幾口才喝完,一放下碗,立即去抓蜜餞吃。
“你這身體,也太難養了。”蘇信白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年四季每日都要喝藥的人。
秋華年苦笑,“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養好,藥又快喝完了。”
這一天天的,銀子像流水一樣都成藥了。
蘇信白說,“缺了哪幾味,你告訴我,我讓人去給你找。”
秋華年鬆開苦得團起來的眉眼,“我打算把剩下的喝完後,去找顧老大夫複診一下,到時候如果有新方子,再按新的配藥。”
“是曾經在宮中供奉的顧聖手?”
“應該是他,雲瑟說顧老大夫是打宮裡出來的太醫。”
蘇信白點頭,“顧聖手返鄉後一直隱居民間,平時只讓兒子問診,輕易請不動,有他替你號脈,我就放心了。”
秋華年好奇地問,“顧老大夫醫術這麼好,為什麼會返鄉?如果能透露的話給我講一下,不能就算了。”
認識蘇信白後,秋華年的“吃瓜”版圖再次擴展,蘇信白的出身和生長環境,讓他知道許多普通人一輩子也不可能知道的事。
蘇信白在秋華年對面坐下,秋華年請他吃蜜餞。蘇信白矜持了一下,放入口中。
“我也只知道外面流傳的說法,這事與太子有關。”
“太子?”秋華年想起了十六,也不知那位對他總是口是心非的三無美少年最近怎麼樣了。
“世人都說,當今聖上與先皇后伉儷情深,先皇后在聖上起兵之時一路追隨,熬壞了身體,聖上登基沒兩年便去世了,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也緊跟著突發急病。”
“聖上召集全國名醫為太子治病,所有大夫都找不出病因,只有顧聖手在查閱無數古籍後,斷言太子這不是病,而是一種奇毒,且是從孃胎裡就中毒了。”
“聖上當時急怒攻心,說顧聖手危言惑君,要治顧聖手的罪,還是當時尚在翰林院的大儒文暉陽挺身直言,救下了顧聖手。”
“之後顧聖手便告老還鄉,不再繼續做太醫了。”
這些往事只是平平敘述,都能感覺到當年的刀光劍影,秋華年咋舌,“那太子的病究竟……?”
蘇信白搖頭,“這便是外人不得而知的隱秘了,究竟是病還是毒,一直沒有定論,反正太子平安長到了二十餘歲,不過病情一直反覆發作,是以二皇子都大婚幾年了,他還沒有大婚。”
“這些事情,我們私下可以說一說,別當著外人的面議論,被治個妄議儲君之罪便不好了。”
秋華年點頭,心裡有些發沉。
杜雲瑟、吳深與太子都關係匪淺,十六更是太子的貼身暗衛,如果太子出了事,不知他在乎的人們會怎麼樣。
無論遠方的烏雲如何翻騰醞釀,也阻止不了點點綠意破土而出。
秋華年和蘇信白乘坐馬車出了城,郊外裸露的黑土地上,已經能看見一層青紗般的草色,靠近卻又消散無蹤。
秋華年家本就住在城南,距離南城門不遠,馬車行駛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先前挑好的莊子。
老鄧頭提前收到信,專門帶著所有佃戶來莊頭迎接他們,姿態擺的很足。
“大少夫人,秋公子,咱們莊子上的佃戶,除了一個新逃荒來的哥兒身體不好,暫時起不來,其餘都在這兒了,請您二位過目。”
秋華年對蘇信白使了個“你看”的眼色,聽老鄧頭這次怎麼介紹。
莊子上一共住了十三戶佃戶,有那種一戶十幾個人的大家口,也有逃荒來的,一兩個人成一戶。
壯年男女有二十八人,十二歲以下的孩子有七人,五十歲以上的老人有十一人,加起來總共四十六人。
種三十畝地用不了這麼多人,人手主要是照顧那五畝梅樹林的,每年夏天摘梅子可是大活計,有時候摘不完了還得從外面僱人。
蘇信白家業大,對莊子管得松,這些佃戶們生活過得不錯,沒有面黃肌瘦,衣不蔽體的。
秋華年算了算,按兩個人照顧三畝棉花地來算,這些人手勉強夠用,摘梅子的時候再想辦法。
“鄧莊頭,你的新賬整理的怎麼樣了?”
“早就弄好了,就等著給秋公子驗收呢!”
鄧莊頭呈上了新賬本,秋華年讓他先走著,看一處介紹一處。
經過秋華年敲打,這次賬本上還添了兩畝菜地,五隻羊,六頭豬,一頭奶牛,一群雞鴨大鵝。
秋華年每看一個地方,就和其他佃戶們問一些相關問題,都是能互相印證的。
老鄧頭心臟怦怦跳,慶幸自己這次沒有耍滑頭,否則很有可能這個莊頭真做不了了。
被這麼不動聲色地敲打了幾次,至少幾年內,老鄧頭是不敢亂來了。
確認莊子沒問題後,秋華年叫他們別急著翻地,先做棉花育苗。
這次他沒有口述,而是帶來了自己的農書的育苗篇的抄本,將佃戶們分為識幾個字的和完全不識字的,讓他們照著書學,他就在一旁看著。
以老鄧頭為首識幾個字的人學的很快,完全不識字的人,只看圖理解,還是出現了偏差,秋華年把問題記下,打算回去後改進一下圖示。
對秋華年要用莊子種棉花的事,佃戶們雖然驚奇不解,但沒有人提出疑問。
反正蘇信白已經說無論種的怎麼樣,今年都會按去年的量給他們發糧食了,他們只是佃戶,幹活就行,管那麼多幹什麼。
忙到了下午,秋華年有些累了,蘇信白提早叫人打掃了莊子裡的宅子,問他要不要泡溫泉。
秋華年好。
宅子後院蓋了一個暖閣,裡面是一個石砌的小池,引入溫泉泉眼的水。秋華年在裡面能到胸膛以下,換成杜雲瑟,估計只能到腰跡。
暖閣已經放好了溫泉水,氤氳水汽模糊了秋華年的視線,下人們在溫泉池中央架了一扇屏風,秋華年看不見那頭的蘇信白,但可以聽見說話的聲音。
秋華年整個人縮在溫熱微燙的水裡,舒服地嘆了口氣,手拍著水面玩。
“這裡的溫泉能煮雞蛋嗎?你試過嗎?”
蘇信白清冷的聲音被水汽纏繞地有些模糊,“……煮雞蛋?我此前未來過,你要試試嗎?”
“算了,不想出去,下次再說吧,反正莊子跑不了。”
秋華年盯著水汽看了一會兒,輕聲問蘇信白,“信白,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能不能說一說,你對經誠究竟是什麼想法?”
“一輩子夫夫,能有什麼想法?”
秋華年輕笑,“你嘴太硬了,那就別怪我問的露骨。”
“你直接回答,你願意看他和別人生孩子嗎?你願意給他生孩子嗎?”
“……”
屏風那邊,連細微的水流聲似乎都消失了。
秋華年等了許久,就在他以為今天也問不出什麼來時,蘇信白縹緲沉悶的聲音才順著水汽傳來。
“……那也得,他想和我生。”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寫完的早,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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