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依石 作品

第 63 章 軍戶(第3頁)

 雲成在外面聽了個一清二楚,他沒有因為害怕家醜外揚趕借糧的鄉親們離開,而是直接走到雲哲邊上。

 雲哲捂著肚子,五臟六腑像燒起話了的堂兄哭訴求情。

 他愣住了,所有話都在看見雲成含著威怒與冷酷的眼神後粉碎。

 他從未在堂兄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

 雲成略微彎身,像拎小雞崽子一樣把雲哲拎起來,走進房裡放下。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雲哲,“你自己來說。”

 族長動了動嘴,沒有阻止雲成。

 在他心裡,雲成這位長子長孫,是該管教所有的弟弟妹妹的。

 “說、說什麼?”

 “從你昨天晚上在幹什麼說起。”

 “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屋裡,我弟弟們都可以作證,我沒出去!”

 寶義直接說,“叫那兩個小的也來問!”

 寶禮不願意,他覺得寶義現在就像個瘋子一樣,把兩個小兒子叫來,又捱打了怎麼辦。

 雲成看著雲哲,沒有說相信,也沒有說不信,一字一句地問他,“你們兄弟三個的屋子,就在我書房對面,你,昨晚我是幾時亮燈,幾時熄燈的?”

 雲哲腦子轉了一下,趕緊說,“是巳時一刻亮的燈,聽見雲英不見後熄了燈。”

 雲成搖了搖頭,“不對,已時一刻是我平時看書的時間,我昨晚憂心狼群進村,在院裡四處轉了轉,巳時三刻才進書房點燈的。”

 雲哲忙道,“那就是巳時三刻,只差了兩刻鐘,我有些沒記清。”

 雲成靜靜的看著他。

 “你確定嗎?”

 雲哲想向周圍人求助,寶義又狠狠反絞了寶禮的胳膊一下,格啦一聲後,寶禮疼得五官扭曲,根本無暇給兒子提示。

 “你確定嗎?”雲成又問了一遍。

 雲哲哆嗦了兩下,頂不住壓力,咬牙說道,“確定,是巳時三刻!”

 雲成嘆了口氣,眉宇間難掩失望與冰冷,“你錯了,之前村裡有經驗的人說,看狼群的足跡進村就在這一兩天,我昨夜根本無心讀書,一直沒去過書房。”

 他歷聲問道,“雲哲,你昨晚究竟在哪裡,究竟要掩飾什麼,才信誓旦旦接二連三地撒謊說看見書房亮燈了?”

 “我、我……!”

 雲哲雖然有些小聰明,還讀了小半年書,但畢竟年紀不大,見識也少,被雲成這麼邏輯清晰地設陷阱逼問,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了。

 他漲紅了臉,眼神躲不出一句話,餘光瞥見寶義這個二伯,嚇得瑟瑟發抖。

 旁觀的秋華年還沒見過雲成這個樣子,有些驚訝的挑了下眉,打算回頭給孟圓菱說,杜雲瑟微微頷首。

 族長心裡確定了八九分,他狠狠敲了下柺杖,沉聲罵道,“去把這個對親兄弟動手的畜生綁起。”

 這是漳縣鄉村間最嚴酷的私刑之一,如果是成年人,綁著吊不到半時辰胳膊就廢了,小孩子體重小,沒那麼嚴重,但也絕不輕鬆。

 雲哲只聽大人們講故事嚇唬人的時候,說過再不聽話就把你吊房樑上,還見過一個年輕時犯錯被吊了房梁,連胳膊都抬不起來的殘廢。

 他還要讀書,還要出人頭地呢,胳膊廢了可怎麼辦?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淹沒了他,徹底沖垮了他的心理防線。

 他哭嚎著拉住寶義的腿哀求,“二伯,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我年紀小不懂事,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您了!”

 寶義一腳把他踹遠,“滾犢子,現在知道害怕了?小畜生害我兒子的時候怎麼不知道?!”

 雲哲哆嗦著還想掙扎,正巧滾到了角落裡的存蘭旁邊,存蘭見沒人注意,若無其事的抬著頭,繡花鞋狠狠踩在雲哲的右手上,順便左右碾了碾。

 雲哲又發出一聲慘叫,但他剛才已經叫了夠多了,沒人多注意。

 族長冷著臉不容求情,寶仁嘆了口氣,親自去找麻繩。

 就在這時,雲哲兩個更小的弟弟突然跑過來,說自己娘肚子不好了。

 葉桃紅哪裡信這個,冷笑著說,“她這肚子不好,可真好使,打懷孕起使到現在了,現在聽到自己兒子乾的好事敗露,又來耍這一招。”

 孟福月也不太信,平時三弟妹的肚子是真的不好還是裝的,她心裡也有些數。

 沒人管兩個小的說的話,寶仁左右看了看,拿著麻繩打算綁雲哲。

 三房住的屋子傳來一身尖叫,族長家的三兒媳終於坐不住,抱著肚子跌跌撞撞跑出來。

 因為懷孕後吃的太多,且不幹活,她的身體養得過於豐腴,快跑到正房前的臺子上時,突然腳底下一拐,啪的一聲撲倒,肚子狠狠磕在了臺子上。

 沉悶的聲響,嚇了院裡所有人一大跳。

 孟福月趕緊三兩步跑出去查看情況,葉桃紅雖然對這家人全部恨的牙癢癢,心裡也念了句佛。

 孟福月小心扶著三弟妹躺平翻身,院裡的鄉親們也過來搭手,寶義放開寶禮,寶禮趕緊跑過去。

 秋華年看見族長家三兒媳厚實的冬衣下滲出了血跡,吸了口涼氣,心頭直跳。

 杜雲瑟握緊他的手,虛擋住他的眼睛,叫他別看這可怖的一幕,可空氣中逐漸瀰漫開的血腥味依舊無縫不入鑽入鼻腔。

 三兒媳裝了幾個月的肚子不好,今日總算真情實感地叫了起來,女人淒厲的哭嚎聲傳出很遠。

 三兒媳被抬回自己房裡,幾個有點經驗的接生婆看著,已經有人趕著騾車,緊急去鎮上請大夫了。

 出了這樣的大事,根本瞞不住,雲哲想方設法要自己三歲的親堂弟的命,光是聽見就讓人心驚肉跳,雲哲娘磕到了肚子也叫人心有慼慼。

 很多村裡人都關注著族長家的消息,想看看族長最後會怎麼處理。

 所有人都覺得一報還一報,雲哲一房這是活該。但有人覺得雲哲娘已經這樣了,算是抵償了過錯,有的卻覺得事情不能這麼算,雲哲還是得繼續受罰。

 不過在三兒媳情況穩定之前,族長肯定暫時不會處理雲哲的事。

 三兒媳在房裡一直嚎到了接近中午,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出來端,鎮上的大夫已經請到了,也沒有什麼好對策。

 秋華年回家吃了飯,不太放心,換了身衣服後,抱著手爐過來看情況。

 “現在裡頭怎麼樣了?大夫怎麼說?”秋華年在院裡問孟福月。

 孟福月嘆了口氣,“說是孩子恐怕不太好,試試能不能生下來。”

 秋華年皺眉,“孩子還不足月吧?”

 “才剛剛七個月,就算活著生下來,也……”

 秋華年心頭沉重的搖了搖頭,在現代,早產兒可以住進模擬母體環境的保溫箱裡,一直長到足月,但古代可沒有這個條件。

 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孩子早產生下,又趕到這個事情上,恐怕凶多吉少。

 寶禮在房外什麼他這個兒子要是沒了,他一定要讓所有人好看,沒人搭理他。

 族長坐在正房裡,一口又一口抽著旱菸,從三兒媳被抬回去開始,他便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什麼。

 又過了半個時辰,大夫和產婆出來,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三兒媳的命保住了,壞消息是那個七個月的胎兒終究沒能活著生下來,胚胎已經成型,是一個看得出手腳的哥兒。

 秋華年嘆氣,為一條未能來到世界上的生命惋惜。

 換個想法,這個孩子不落在這樣的父母和家庭手上受苦,何嘗不是另一種幸運。

 寶禮聽見孩子沒了,十分悲痛,聽產婆說是個小哥兒,才又舒服了些。

 三兒媳脫離了危險,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但寶義可不管這個,他家雲英的仇還沒算清楚呢。

 寶義像拎雞崽子一樣把躲起來的雲哲抓住,扔進了正房。

 “繼續幹正事,麻繩呢?給我把他吊起來。”

 雲哲哆嗦了兩下,寶禮跑過來站在寶義打不到的地方護兒子,“杜老二,你能見好就收嗎?我媳婦都這樣了,你還要鬧什麼!”

 “你媳婦又不是我推倒的,純粹是你們自己造孽太多活該。雲英的賬沒算清楚,你休想躲過去。”

 眼看著兩人又要撕吵起來,一直沉默不語的族長重重咳嗽了一聲。

 他低著頭,在一片寂靜中,長長嘆了口氣,“我是真的老了,老了,總笑別人家宅不寧,看看自己家,不也養出一堆畜生?”

 “爹,你……”

 族長揮手打斷想勸解的寶仁,心灰意冷道,“別說了,分家吧。”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甚至沒反應過來。

 要知道族長可是最看重大家庭的,以前無論誰稍微提一句分家,都會惹得他大發雷霆。

 族長默然不語。

 他又能如何呢?事情鬧到這一步,他喜歡男孩的偏心佔了很大原因。再不分家,可真就要把親兄弟變成世世代代的仇人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

 寶義最先反應過道,“大哥是長子,是要奉養父親的,按規矩,家裡的宅子該給他,其餘家產他也該多分。”

 “家裡這些年裡裡外外,都仰仗大哥大嫂照應,雲成繼續讀書也要不小花費,我的意思是大哥分七成,爹,你看怎麼樣?”

 聽到這個分法,寶禮一下子瞪大眼睛。寶仁分走七成,剩下給他們分的就只有三成了。為了叫寶禮不好過,寶義簡直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二弟,這事哪能……”寶仁不贊同自己拿那麼多。

 寶義搖頭繼續說道,“剩下的三成,兩成歸我,一成歸三房,這是他們欠我們二房該給的。”

 “杜寶義,你不要臉!”寶禮氣的破口大罵。

 只分一成和淨身出戶有什麼區別?他還有三個兒子,還有一個病秧子媳婦要養呢!

 寶義寸步不讓,不肯多給三房一分。

 族長默然了一會兒,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語氣問自己的二兒子,“按這個方法分,你就不要再找雲哲和三房的麻煩了。”

 寶義抿著嘴,直到寶仁從後面推了他一下,才甕聲甕氣地說,“如果以後他們再惹到我頭上來,別怪我更不客氣。”

 族長重重吸了口旱菸,“好,那就分家吧,老大家的,去庫房把賬本和銀子都取來,在年前就把這事兒弄好,年後雲成還要娶夫郎呢,別讓新人進門就看到一堆破事。”

 ……

 分家的過程,秋華年沒有旁觀,是族長家閉起門來處理的。

 第二天,三房就買了村裡的一處閒置的草房搬了出來。

 那草房原本住的人家搬去鎮上了,他們家境不錯,房子條件要比秋華年剛穿越來時住的好,但天寒地凍的,住慣了亮堂磚瓦房的三房還是吃了苦頭。

 秋華年後,三房真的只分走了一成家產,銀子買草房時已經花的差不多了,地分了一畝水地,三畝旱地,好好耕作,也就夠一家五口人餬口的。

 “其實公公還是不忍心,都在一個村裡,實在過不下去了,不會不幫忙的,現在這樣是想讓他們知道錯了,好好改過。”孟福月把這些看得清楚。

 “寶義一家還住在祖宅?”秋華年沒聽見他們搬出來的消息。

 孟福月搖頭說,“寶義好像在邊境立了個什麼功,有上司賞識他,讓他參軍,他打算年後就帶著家小去邊關安家,我公公不同意,這事正僵著呢。”

 “參軍,那不就成了軍戶了嗎?”

 按裕朝的戶籍制度,軍戶一旦入了,是不能輕易脫離的,每戶都必須有至少一人參軍,父死子繼,兄亡弟補,直到這家人再找不出一個符合條件的男丁。

 “是啊,軍戶可不是鬧著玩的,咱們這兒離邊關不算太遠,隔壁村鎮也有幾個軍戶,一旦打起仗來,人是一個接一個往外抓啊。”

 “除非能向上做到正兒八經有品級的武官,否則都是去填人命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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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八張插圖,約了六張,自己手癢摸了兩張——

 三張【絕美】正比雙人貼貼和一人一張證件照,畫師:枯株苦竹

 三張【精美】q版華哥兒產業圖,畫師:翼

 兩張【秀美】q版兒童畫雙人貼貼,畫師:作者自己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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