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依石 作品

第 9 章 修房計劃


 又是清晨,前一天做好的高粱飴還夠賣兩天的,不用幹活,不用做糖做澱粉,秋華年第一次早上無所事事,吃過早飯後就開始研究家裡的草房。

 作為一個在現代長大的人,秋華年這幾天能睡著覺,全憑一股毅力,他覺得草房很有必要翻修一下。

 首先是窗戶,他們住的左耳房的窗戶破了半扇,夜裡總吹涼風,雖然現在天氣已經不算特別冷了,但終歸不舒服。

 其次是地面,屋子裡沒有鋪磚,裸露在外的土地崎嶇不平,一不留神就會絆腳,還讓屋裡所有地方都佈滿灰塵。

 然後是炕,小炕一邊已經陷下去了,三人只敢擠著睡在另一邊。

 炕上鋪著一層稻草,一張草蓆,沒有其他東西,睡覺時每人從櫃子裡拿出自己的褥子,鋪在炕上睡。

 褥子是至少二三十年的老東西,裡面的棉花經過多次拆洗,已經又薄又結塊,睡在上面依舊硌人,被子和它差不多,保暖效果堪憂。

 春寒天氣,萬一哪天下個雨,以他們現在的體質,怕是一夜就得躺倒三個。

 另外杜雲瑟馬上就要回來了,秋華年沒忘記自己現在穿成了個哥兒,能懷孕的那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們肯定得分房睡。

 那正房也得收拾一下,總不能厚此薄彼。

 秋華年盤算了一下手裡的錢,覺得可以先修好窗戶,解決下雨就會生病的當務之急,其他的日後再慢慢來。

 秋華年站在小凳子上研究窗戶,發現是上面的窗欞斷了好幾根,沒有窗欞支撐,風稍微大點,窗紙就被吹破了。

 這不算難修,正好時間充裕,秋華年把這扇窗戶整扇卸下來,放在院裡,拔掉斷裂的窗欞,用庫房裡的邊角木料對照著做出大小一致的新窗欞,一根根重新插好。

 在這期間,不時有人來敲門賣甜菜根,秋華年讓九九和春生幫忙接待和稱重,九九很聰明,秋華年稍微教了一下,她就會看秤和算錢了。

 甜菜根壓秤,一顆就差不多兩斤重。杜家村的人種甜菜種的不多,賣得多的能拿來二三十顆,少的只有聊勝於無的幾顆。

 一整早上,秋華年一共收了一百多顆甜菜根,按一百來條高粱飴用三顆甜菜根的用量算,如果銷量不增加,夠用一個多月。

 看見秋華年在院子裡做木工,自己是看著杜寶言留下的工具和圖樣自學的。

 杜家村只有幾十戶人家,消息傳的快,一天內大家都知道華哥兒不僅會做糖,還會做木工了。

 傍晚村頭,終於閒下來的一群婦人和哥兒聚在一起聊家常。

 “當初在饑荒年間李寡婦拿高粱換華哥兒,大家都說她糊塗,給在外面遊學的神童找個哥兒當童養夫郎,還是個瘦成貓崽子的哥兒。”

 “結果你瞧,華哥兒不僅模樣越來越好,還聰明能幹,關鍵是孝順有良心,李寡婦去了兩個多月了,他把九九和春生照顧的多好,一點也沒虧待。”

 “何止是沒虧待,據說這兩孩子現在天天有肉吃,像地主家的孩子似的,臉上氣色都好了。”

 “這是華哥兒有本事,咱們羨慕不來,兩個孩子命好,雖然爹孃早早沒了,卻有個好嫂子。”

 “可惜他男人前程沒了,好在華哥兒厲害,回村後啥都不幹就能過上好日子。”

 “這不是吃軟飯嗎?”

 “噓——可不能這麼說!”

 “上樑村賣了華哥兒的秋家,知道華哥兒的本事後,指不定要怎麼後悔呢。”

 “說起這個,我記得華哥兒和他男人沒拜過天地,沒擺過酒?當初賣童養夫郎的時候,好像也沒簽什麼文書,萬一……”

 “華哥兒不像有那心思,只是怕秋家人使壞。”

 ……

 秋華年下午賣完糖回來,又用草木灰水把缸裡的高粱全泡了,待明天繼續製作高粱澱粉。

 和九九與春生吃了晚飯,打發兩個孩子出去玩後,秋華年燒了點漿糊,給窗子糊下午新買的窗紙。

 鎮上一張印著圖案的窗紙要賣八文錢,質量還不怎麼好,秋華年嫌貴,去紙筆鋪子裡以三文一張的價格買了四張白亮的綿白紙,又花兩文借了筆墨,在紙上畫了簡易的墨梅、墨竹、墨菊與墨蘭。

 秋華年的畫技同樣是速成的,當初做紙燈籠選題時,他花了個把月,照著名家畫作學了怎麼畫梅蘭竹菊和錦鯉仙鶴。

 只得其形,不得其骨,遠看像樣,近看凌亂,反正糊在窗戶上肯定夠用了。

 紙筆鋪子的老闆王誠看得嘖嘖稱奇,沒想到一個村裡的哥兒會畫畫,請他過幾日快清明的時候幫忙畫一批寫經文的紙,畫一張給八文錢。

 秋華年正愁賺錢慢,自然是答應,約好過兩日早上去。

 家裡中間正房有四扇窗戶,兩邊耳房各有兩扇窗,一張紙能糊兩扇窗,四張紙剛好把所有窗戶都糊一遍。

 ——只換一扇新舊不一樣太難看了,秋華年索性一步到位。

 他正在院裡悠閒地糊窗紙,突然聽到門外傳不該有人來拜訪。

 秋華年打開門,蹙眉回憶了一下,記起門外的人竟是趙氏的大兒媳。

 魏榴花趁天半黑偷偷出來,見秋華年皺眉,本就提著的心更是緊成一團。

 但柚哥兒餓成那樣,她不能後退,只能努力堆起笑臉開口,“華哥兒,我想給你說兩件事,能不能先讓我進去?”

 原主的記憶裡,這位趙氏的大兒媳非常勤勞能幹,從不跟著婆婆耍橫欺人,和原主也沒有過節,秋華年看她臉上的緊張和懇切做不得假,讓開門來。

 “嫂子請進。”

 魏榴花鬆了口氣,和秋華年一起坐在院子裡,把昨晚雲湖聽到的話學了一遍。

 “你雲湖哥只聽到趙氏說已經找了你孃家人,給你使壞,具體怎麼做的她沒說。”魏榴花邊說邊在稱呼上拉近關係,表明自己的態度。

 秋華年糊窗戶的手頓了一下。

 原主的身世,他是記得的。

 原主出生在離杜家村步行需三個多小時路程的上樑村,六七歲上死了娘,親爹很快娶了後孃,他一個不是親生的哥兒不受後孃待見,一天一頓飽飯都吃不上,餓到脫了衣服能看見一條條凸起來的肋骨。

 六年前漳縣鬧饑荒,原主的親爹被牙婆說動心,想賣了十一歲的小哥兒換糧食,但他實在是太瘦弱了,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嚥氣,根本幹不了什麼活兒,牙婆帶出去一圈又一圈,都沒人願意買,每次回去還要挨一頓毒打。

 最後路過杜家村時,抱著遺腹子在村頭閒逛的李寡婦看見他,覺得他實在可憐,才拿兩鬥高粱把他換回了家。

 無論是原主還是秋華年,都和上樑村的秋家毫無關係,恩斷義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