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蛐 作品

第 29 章 狗鏈


 第29章狗鏈

 第29章

 庚野訂的是週三晚上飛廣平市的航班。

 當天下午。

 去山海市北城區的一路上,後視鏡裡,林哲的目光都釘子似的牢靠落在他身上。

 “看路,別看我,”庚野靠在座椅裡,半合著眼,懶著聲線,“我還不想在開始新生活前,就和你一車兩命。”

 “你想得美,我鑽石王老五一枚,大好的戀愛等著我去談,我又不會弔死在一棵樹上,為什麼要跟你一車兩命。”

 林哲冷笑著轉回車前。

 但沒堅持上半分鐘,他的視線又落上來了。

 庚野終於睜開了眼,像是被氣笑了,他冷漠地扯著唇角,長腿往前一踩。

 “你要不停下車,坐過來看?”

 “……我單純好奇,你是不是叫什麼髒東西鬼上身了?”林哲咬牙切齒的。

 庚野輕嗤,懶得接話,瞥向窗外。

 “你今晚真要飛廣平?”

 林哲不死心地確認,“真不定回程的機票?”

 “你是祥林嫂麼。”庚野似乎被煩躁驅散了最後一絲耐性,他壓著漆眸轉回,冷白眼瞼下透著淡淡的一點烏色。

 顯然,至少最近幾天,他都沒休息好過。

 紅燈亮起。

 林哲趁機回頭,眉頭緊擰:“你跟我實話說,你和別枝,到底發生什麼了?”

 “……”

 車裡沉默。

 幾秒鐘後,才聽得一聲漠然清冷的嗤笑。

 那人側眸,瞥去窗外。側顏冷峻,長睫在他眼底壓下一截沉鬱的翳影:“怎麼,我在哪、去哪,還都要與她有關麼。”

 要不是時候不對,林哲都要聽得氣樂了,他轉回去:“作為你兄弟,我倒是想替你否認——你給我們機會了嗎?”

 “庚野,你捫心自問,十九歲以後,你人生每一個重大轉折的拐彎點,哪個沒有別枝的影子?”

 “……”

 紅燈轉綠,林哲撒氣地一腳油門踩下去。

 別人都不知道庚野當年是為什麼轉性的,作為庚野年少時的唯二死黨之一,林哲卻再清楚不過。

 庚野的重建與傾圮,都是別枝一人之力。

 如果沒有她,庚野絕不會是現在的庚野。

 七年過去,那些和她有關的,早已長成了他血肉的一部分。人如何能割捨掉一部分的他本身?

 “今後。”

 長久寂靜過後。

 庚野垂手,撥開了煙盒,他低下頭,顴骨將側顏線條拉得凌冽,如勁弓弦張。細長的香菸在薄唇間銜起,舌尖將濾嘴抵至犬齒下。

 “咔嚓。”

 爆珠被咬碎,薄荷味溢散於唇齒間,叫那種幻覺似的血腥味被覆蓋。

 庚野仰起下頜,青霧遮了他眼底漆黑沉晦。

 那人像是笑了,聲音卻低啞,像蓄著場將要傾圮的山洪暴雨。

 “今後都不會再有。”

 “那你

 在山海市這七年算什麼()?(),

 ”林哲越想越氣()?(),

 “你以為我是傻逼嗎()?(),

 你以為我看不出?.の.の?()?(),

 你這麼多年只要一放假就回來、就守在這兒,守得跟他媽望妻石一樣,我會不知道你等的是誰?”

 煙氣過肺,呼出,薄薄的青霧繚繞,又被冷白修長的指骨夾著香菸,漫不經心地拂散。

 “算什麼,”庚野輕嘲,“算及時止損。”

 “你自己說這話你他媽自己信?!”

 林哲重重地一拍方向盤。

 “你爺爺當年是拿入伍的條件才把你扣在了國內,你這幾年豁出命去立功,什麼都不要了,跟他反目成仇也要退役、轉業,你為的是什麼?”

 “你不就是為了不被限制出境、為了能去找她!?”

 吱——!

 轎車終於在司機的暴怒裡,被一把方向盤,拐進了巷口。

 車頭對著面低調個性的門牌。

 那是個私人設計的logo,純黑色底質上,亮銀色標線,畫出了一圈圓月。

 而圓月之前,斜枝上棲著只鳥鵲。

 圖案下印著花體英文:moon。

 隔著車窗,庚野無聲望著這個當年出自他親手設計的logo。他曾想把它做成一陣風,能替他越過他無法跨越的浩渺山海,抵達大洋彼岸。

 想將來某一天。

 她也許後悔了,她會走進隨便哪家門店,告訴店員。

 我叫別枝。

 我找你們老闆。

 只要你給他打一通電話,他就算斷了腿,爬都會爬來見我一面。

 “……”

 林哲抓著方向盤,氣得呼哧呼哧地:“難道我不想你真放下了、真脫離苦海?可是庚野,你是放下了嗎?這七年裡,別枝是繃著你的那根弦、也是拉著你的那根線,現在她回來了,你卻突然要把這弦鬆了、把這線斷了——”

 林哲狠狠扭回頭:“我不覺得你是要爬上來,我看你更像是要在懸崖邊解開安全帶!”

 “……”

 庚野垂了眼。

 睫羽覆過他漆黑的眸,將裡面的情緒隱晦。

 “是,我放不下。”

 那人望著,夾在指骨間的香菸猩紅的火,灼灼地燃向指根。

 “但我放棄了。”

 “什麼?”林哲一愣。

 “我說我放棄了。”

 庚野抬眸。他冷冽眉眼壓著戾意,眼底的漆黑像要沁出血色,“再不放棄、不離開這裡,我怕我會發瘋,在某天她下班的路上找人——不,我會親手把她擄上車,把她帶回驚鵲,把她扛上二樓然後用鐵鏈鎖在盡頭的房間。”

 在林哲駭然驚厥的神色下,庚野將將要燃盡的香菸死死捏熄在指間。

 “這次,我徹底放手了。”

 “你愛信不信。”

 砰。

 車門推開,長腿邁下。

 那人在關門前,折腰俯身。

 庚野扶著車門,背光,翳影在他眉眼間沉作濃乾的墨。

 “還有,你說我在懸崖邊?那解開了繩子又怎

 麼樣()?(),

 ”庚野緩聲()?(),

 “一個人掉下去()?(),

 總好過兩個人。”

 “——”

 車門甩上。

 庚野漠然直身≦()?≦*?*?≦()?(),

 走向了logo旁的私人門禁。

 林哲也跟著下車時,正撞上了個穿著花襯衫從門禁內走出來,和庚野擦肩而過跟著頻頻扭頭的男人。

 “庚哥怎麼了這是,你惹他了?”

 出來的這個是moon的經理人,喬別嘉。庚野從前少有離開飛行基地的時間,那會都是他在打理moon名下的店鋪,自然也包括驚鵲。

 一來二往,他和林哲也早就熟悉了。

 “我?我惹不起,”林哲冷著臉,但還對庚野下車前後的放話心有餘悸,“能招惹他到這個程度的,天底下翻不出第二個。”

 “噢~”

 喬別嘉恍然,和林哲並肩往裡走:“就一個姓都讓我沾了光的那位是吧。”

 ——當初moon選經理人,介紹到庚野這兒的簡歷檔案不止一份。

 五花八門,眼花繚亂,選都選不過來。

 而林哲深信,叫庚野隨意一指就點在了喬別嘉照片上的,一定是他照片旁邊的名字裡的某個字。

 看著好兄弟的戀愛腦罪證之一,林哲不爽地哼哼了聲。

 喬別嘉:“上回你不還說,她已經回到山海市了嗎?怎麼庚哥突然跟我說他以後要去廣平了?那離這兒可就是一個山南一個海北了啊。”

 再次想起庚野之前的話,林哲皺眉:“我也想知道,她到底幹了什麼,能把他逼到這個境地……”

 林哲忽地一頓。

 幾秒間,他表情大變:“操,她不會要結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