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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野犬-第 12 章 割愛(第3頁),曲小蛐,殊沙中文
曲小蛐 作品

第 12 章 割愛(第3頁)

 怕鬧太難看,祁亦揚作為班長,只能回去看看。

 庚野素來是不喜歡摻和這類事的。

 但那天,林哲親眼見著一顆籃球從他瘦長的指背前一撩,空落在地,那人懶耷著眼,像隨口問了一句:“叫什麼。”

 “啊?”

 “你們班那個轉學生。”

 “別,別枝啊。”

 “……”

 於是十分鐘後,站到了祁亦揚班教師門外的,就成了他們三個。

 三人到教室外的時候,幾個五大三粗的男生已經圍進他們班裡了。

 興許是那幾個男生長得實在太像大猩猩了,也就顯得空地中間那個女孩看著格外纖弱。她抱著胳膊蹲在那兒,可憐巴巴地縮著,像極了那天庚野從水溝裡撈出來的嗆得半死的小黑貓。

 瓜子臉,下頜很尖,唇色都咬得蒼白,只是烏黑的額髮遮下來,看不清她神色。

 像是疼極了的模樣。

 林哲看了一眼,就愕然轉向庚野:“哎她不是那天那個——”

 林哲沒說完,因為他發現庚野認出來了。

 或者說,庚野來之前就知道。

 那點懶駘的笑意正從少年眉眼間剝離,像光褪作陰翳,他按住擋在前面的男生的肩,將人撥到一旁。

 對方剛要發作,扭頭一看是庚野,立刻敢怒不敢言地縮了回去。

 長腿踏出,庚野正要邁進那片包圍圈外的空地。

 “你可真是嬌貴哦,不就撞了一下胳膊,還疼哭了?裝給誰看呢?”

 鄒雪婧氣得聲音都尖。

 林哲也震撼,在旁邊問周圍人:“撞了下胳膊?就哭了?”

 “是啊。”

 “哎喲,我還以為是給她打了呢。”林哲鬆了口氣。

 “……”

 庚野停住了長腿,微微偏過臉。

 要不是林哲瞭解他最深,都要懷疑,他是想低頭去分辨蹲在地上的女孩是不是真哭了。

 而鄒雪婧那邊,大概是她身旁那位乾哥哥說了什麼,她壓著火沒好氣地轉過去:“這樣,你過來給我道個歉,認個錯,這事就算完了。”

 “……”

 蹲在地上的女孩似乎說了句什麼,教室裡有些壓低的環繞噪音。沒人聽清。

 鄒雪婧氣得冷笑:“說什麼,聽不見。”

 她故意晃著手裡拿著嚇唬人的小美工刀,比量著給自己修指甲的模樣:“道歉聲音這麼小,沒吃飯嗎?”

 庚野身後,祁亦揚似乎回過神,無奈站出來:“鄒雪婧。”

 鄒雪婧回頭看了眼。

 瞥見站在祁亦揚身旁那個張揚奪目的少年,她不由地僵了下,把探出去的腳尖往回收,聲音也放輕了:“祁亦揚,我就教育她一下,你別管。”

 祁亦揚語氣溫和地勸誡:“你嚇得她話都說不清了,就不要再——”

 他話音停住。

 站在他身旁或身後,除了一直望著地上蹲著的女孩的庚野外,其餘人的目光也不由地順著祁亦揚的視線朝那個蹲著的女孩望去。

 林哲記得清清楚楚,別枝就是在那個時候站起來的。

 安靜,無聲,眼睫長長地垂著,還綴著淚。

 她真的哭過了,眼尾和細白的鼻尖都沁著紅,叫人想起雨後被揉碎在指尖的某種花瓣。

 但她眼神裡是淡漠的。

 接近於了無生息的寂靜,就如同一場冬雨過後,被封凍在冰裡的一朵將死又含苞欲放的花,那種沁透人心的冷淡。

 那個神情和她臉頰上的淚痕,形成了一種叫林哲難以言喻的,弦繃弓張一般的壓迫感。

 她就那樣走過去,沒有情緒,像無害的貓,眼神和氣息都靜謐。

 別枝停在了愣住的鄒雪婧面前,抬起纖細的手腕,她握住了鄒雪婧的手,輕壓上她攥著美工刀的手指。

 “喀拉,喀拉……”

 美工刀被一寸寸推了出來。

 刀尖薄涼鋒利。

 原本的吵鬧不作。

 包圍圈裡外,所有人都像被一個暫停鍵給控住了,死寂一片。

 別枝握著鄒雪婧的手,將薄厲的刀片緩緩拉向自己纖細的頸前。

 淡藍色的血管伏在雪白的皮膚下,像蠱人沉淪的小蛇。

 她將銳利的刀鋒壓向了自己的頸動脈。

 然後女孩很輕地笑了下:

 “我好怕,你殺了我吧,好不好?”

 “——!”

 刀鋒猛地下壓。

 在第一線凹陷變成血痕之前,女孩隔著鄒雪婧僵硬的手攥住美工刀的手腕,被人驀地握住。

 刀尖在刺破雪白前的剎那收停。

 不知道誰第一個回神:“庚野……”

 別枝回眸,仰頭,望向身側那個比她高了許多,影子都能將她完全遮蔽的身量清挺的少年。

 她怔了兩秒,一點訝異像花綻在她眼尾。

 跟著是花落似的浮紅。

 “同學,”下一秒女孩就蹙眉,眼睫根處微顫,烏黑的眸子裡再次潮溼起來,像一場涼雨將至——

 “輕一點。你弄疼我了。”

 ……嘩啦。

 林哲聽見那場涼雨還是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在那個盛夏蟬鳴的燥熱間。

 暴雨裡,他才看清了庚野眼底那顆久久壓抑到碎烈的火星。

 也是那一瞬,林哲忽然覺著。

 庚野的報應來了。

 ——

 “庚哥,來了啊?”

 一陣冷冽的香根草的氣息,將壓著興奮的喚聲送來了林哲耳邊。

 鼓譟喧囂的音樂重新衝入耳中。

 林哲身影一震,如大夢初醒。

 真皮沙發凹陷,折下長腿的青年在他身側空著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去。香菸被夾在修長指節的根處,閒散懶淡地搭在了沙發扶手上,襯著冷白指骨,燃起曖昧的猩紅。

 “想什麼,”庚野嗓音有些倦,低得透啞,“我路過,都能嚇你一哆嗦?”

 “沒什麼……”

 林哲端起手裡快晾乾了的酒杯,心虛地抿了口酒。

 興許是杯底折射的光線扭曲作祟,在抬眼的這一瞬間,他望見了對面沙發上,穿著學生制服裙坐在祁亦揚懷裡撒嬌的,那個叫林巧微的小姑娘。

 只一個角度,一個剎那,他竟然覺著這個女孩的側臉有點像別枝。

 只是缺了她身上的那種勁兒。

 這個錯覺叫林哲心裡猛地哆嗦了下,酒杯都差點沒拿穩。

 時間隔得太遠,他忽然有些不確定了,只記得那天祁亦揚就站在庚野身旁。但在庚野過去前,祁亦揚本也是要上前的。只是晚了一步。

 ……不,不可能。

 一定是他喝多了,想岔了。

 林哲嚥下了割喉嚨似的酒,僵著將酒杯放下,下意識地扭頭,往庚野那邊瞟了眼。

 那人倚在沙發裡,落座半明半昧中。

 酒吧裡燈光曖昧陸離,鋪得近油畫,將他眉眼都斑駁,情緒也不分明。

 只叫人覺著冷淡,漠然得像個黑洞,將所有無意識靠近的目光與注意全都吸攏,卻又不給分毫反應。

 林哲看得仔細了,才察覺庚野眼神的落點,似乎是在那支被他擱在奢石桌几的手機上。

 “有人給你下了蠱了是吧,”林哲忍不住,“你這才剛回來多久,就開始等消息了?”

 “……”

 黑暗裡一寂。

 須臾後,才聽得打火機咔嚓一聲清響,壓過了那人咬著煙的低嗤:“誰說我在等消息了。”

 他語氣拖得徐緩,也懶散得透著不羈。

 林哲氣悶:“那有本事,今晚別看你的手機一眼。”

 “……行啊。”

 庚野拿起手機,掂進掌心,像渾不在意地,隨手就扔去了林哲懷裡。

 林哲多少有些意外,就差拿起手機檢查下是不是庚野的了。

 恰這會燈光略過,他瞥見了庚野眉宇間壓著的一兩分戾意,不由笑了:“原來是被人喂火藥了?”

 庚野眼神沉鬱地一掃,像懶得答話。

 林哲點了點頭,將庚野手機特意放在了離他最遠的桌旁:“那今晚陪我們走兩杯?”

 庚野沒接茬。

 對面沙發裡,祁亦揚卻笑了,抱緊了坐他懷裡的林巧微:“聽你這話,怎麼跟點男模似的?不學好啊林哲。”

 “我有你不學好。”

 林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鬼知道這個中學時候年年評優,樣樣守規的三好生,怎麼出國唸了個大學回來,就成了這副浪蕩德行。

 “要真是男模就好了……還至於拽得跟天王老子似的麼。”林巧微聲音不高不低,窩在祁亦揚懷裡嘀咕。

 林哲原本因著方才的念頭,故意避開她不看,聞言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他橫眉瞪過去:“你說什麼?”

 桌旁瞬寂。

 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祁亦揚和庚野。

 祁亦揚拍了拍委屈的林巧微,叫她從腿上下話嗎?”

 林哲今晚壓了又壓的火氣,終於點起來了。

 他將手裡酒杯往奢石桌上用力一擱,玻璃杯發出清脆鳴音,卻蓋不過他惱火的沉聲:

 “祁亦揚,你遠好了私人局,你帶些亂七八糟的人來這兒,我也忍了——但她多大了?二十好幾穿個學生裙,裝什麼嫩!一點成年人的分寸都沒有,來了別人的地方,還管不住她的嘴嗎!?”

 “……”

 祁亦揚眯了眯眼,笑容也淡下來:“你這是準備跟我打一架了?”

 “我怕你不成!”

 眼見著兩人之間劍拔弩張,氣氛越發一點就炸的架勢,桌旁的幾人也都拘束起來了。

 目光明裡暗裡地,盡往單人沙發上落。

 而庚野依然斜靠在沙發裡,長睫垂耷著,唇間銜著支菸,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明明他才是話題因由,看起來卻對來龍去脈都漠不關心的模樣。

 他單手把玩著打火機,指骨微屈,叫那點銀光在他掌心不疾不徐地旋轉,翻越。

 直到這方角落裡,只餘下他那清脆的金屬火機開合聲,勾連著越過他指間時利落的風吟。

 在祁亦揚要攥拳起身的前一秒。

 “我這兒是酒吧,又不是拳擊場。”庚野翻掌,攏合,跟著咔噠一聲,金屬火機帶著一點殘影落平在他掌心,又被他隨意扔在了桌上。

 銀色火機曳著微光掠過藍奢石桌几,像無盡長夜星河裡劃過的一顆流星。

 將燃完的香菸被他摘下,杵進旁邊無人的酒杯裡。

 “呲啦。”

 菸蒂的猩紅被酒漿淹沒,泯盡。

 庚野終於抬了眸,眼眸冷淡地瞥過其餘人:“既然不喝了,那散了吧。”

 他回身,對著察覺不妙而走過來的服務生抬了下手:“這桌掛我賬上。”

 “……”

 老闆發了話,“客人”自然也不敢不識趣。

 祁亦揚叫來的那幫朋友,有一個算一個,忙不慌地起身,打了招呼就都匆匆離開了。

 只剩了那個林巧微,晃盪著腿,坐在不遠處,玻璃臺下的另一張卡座裡。

 此刻她正歪著腦袋,覬覦地盯著酒吧中心那瓶單獨放在玻璃展櫃裡的,瓶身裡藏著一朵玫瑰的酒。

 展櫃內,立著的金色小卡上,還刻錄著制酒師的花體簽名。

 “保加利亞玫瑰。”

 林巧微慢吞吞唸了遍名字。

 她知道這個名字,祁亦揚還跟她講過,前幾年拍賣會下來的,意義非凡。

 不過比起它,她現在更想要的是另一樣東西。

 穿著學生制服短裙的女孩回頭,看向了離這不遠的奢石桌上,被人遺忘了的那支手機。

 她輕狹起眼。

 而此刻,長桌另一頭,單人沙發旁。

 林哲的火氣在那群亂七八糟的人離開後,總算是稍洩了些。

 但仍是不悅,他擰著眉看向祁亦揚:“你今晚來山海市這一趟,就是特意來找不痛快的?朋友這麼些年,我倆到底哪得罪你了,啊?”

 祁亦揚拽鬆了本就垮低的領帶,帶著氣音笑:“真沒有,我只是交往這麼多,覺得她最……漂亮,我也最喜歡。就帶她出來見見世面,哪想到這麼惹你不高興。”

 “你喜歡?你他媽喜歡還跟他們打那種賭,還讓她上二樓勾——”

 未竟的話音被林哲自己咬斷了,沒出口。

 卻也足夠庚野聽分明。

 他懶搭著扶手,叩著不知名旋律的指骨依舊沒停,但漫無目的掠掃的眼神斂回來:“勾什麼。”

 林哲冷笑:“沒事,有人酒色上腦,胡鬧而已。”

 他以為祁亦揚也會接著這個臺階下去。

 卻沒想到。

 祁亦揚忽然悶聲笑了:“庚野,你就不覺得,我帶來的這個小姑娘,跟誰特別像?”

 “——”林哲眼皮劇烈地一跳,那一瞬他脖子上青筋就蹦起來了,差點要掀桌上去揍祁亦揚,順便給他堵上嘴。

 只是祁亦揚下一句話,愣生生將他壓在了原地。

 “半側臉,不開燈的時候,她跟別枝可像了——簡直是一模一樣。”

 “……”

 懶叩著扶手的修長指骨驀地一停。

 一兩秒後,庚野撩起眼,如薄鋒劈開霜色,襯著涼意直直望向了祁亦揚。

 祁亦揚卻好像看不出那叫林哲都僵住的冷意。

 他挑著眉笑:“這樣,我割愛,就讓她陪你睡一晚,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

 別枝轉學後主打一個“活著可以,死了也行”的美好精神狀態(bushi

 原因後面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