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梁朝肅 作品

第284章 小黃鸝

布達佩斯今日晴。

連城再次退燒清醒,接到白瑛電話。她來匈牙利了,林嫻姿提防她向梁朝肅洩密,拒絕她來探視。

白瑛懊惱,“我和蕭達這段,以為梁朝肅是最大阻攔。結果,他一沒利用我,二沒要挾你,心知肚明,置之不理。反倒在林姨這裡成了犯罪動機,我是為了男人不要姐妹的人嗎,請蒼天,辨忠奸。”

連城被逗笑,“我媽媽拒絕你原因不是這個,這兩天事情很多,你現在電話打通,禁令解除了。”

“事情多?跟你病情有關?”

“旁敲側擊幾遍了。”連城下床,推開窗戶,“一言半語說不清,見面我詳細告訴你。”

白瑛瞭解的情況,不比梁朝肅多。

梁朝肅在醫院有內應,想方設法的打探。白瑛佔據連城密友身份,林嫻姿或多或少透漏了些。

她風風火火闖進病房,連城趴在窗臺,拄著下巴曬太陽。

灼白的日光圈出一道道的絢爛光環,風颳起她髮絲,掠過這些斑斕。

明亮,嬌麗,暖融融的色彩。

白瑛恍神,一步步挪到近前,發現她額頭見汗,曬得時間不短。

刷地拉下臉,關窗戶,“迎風過冷汗,你嫌醫院住的舒爽?”

連城手撐著臉,搖晃頭,覺得自己是棵向日葵,太陽出來開花心情好,不跟她計較。

“短時間出不了院。”

白瑛沒聽見她小嘟囔,倒察覺她異樣的鬆弛,眼底那些凝結、沉重,無時不在的陰影散去。

眉梢眼角,肌理毛孔,都明媚爛漫,簡直容光煥發。

比她還精神百倍。

不由籲出口氣,紅眼眶,撲住連城,“你嚇死我。”

她眼淚掛鼻涕,嚎得狼叫,連城肩膀全溼,耳膜震碎,連連閃躲。

“蹭我身上了,白鼻涕蟲。”

話音未落,白瑛吹出鼻涕泡,好大一朵,她破防捂住。

隔著朦朧淚眼,連城忍著笑,裙襬飄過她腿彎。

嫩黃的顏色,束腰的款式,一片白膩的肩頸,烏黑飄揚的長髮,從窗戶這邊,飛到病床那邊,抽了紙巾,快樂飛回來。

勾住她下巴,一抹一抹,注視著她,擦得仔細又溫柔。

白瑛仰臉看了許久,忽然問,“你幾歲。”

“二十三啊。”連城眉眼彎彎。

“我覺得你十八。”白瑛眼淚汩汩外流,“你今天不穿病服,特別漂亮,青春無敵小仙女。”

好像四年黑漆烏嘛的乾枯,從來不存在。還是一隻鮮嫩,乾淨的小黃鸝。

“謝賞識。”連城嬉笑,食指用力推白瑛豬鼻子,“外賣滿二十三減五,年齡大滿減,你給我開恩了。”

白瑛不服輸,掐她包子臉,等真能掐出一團綿軟,驀地又爆哭,“才幾天,你竟然長胖了。”

“以前婀娜。”連城糾正,“現在豐腴。”

她比劃s曲線,掐腰佯裝蔑視,神態萬中無一的鮮活,顧盼生輝,“還是傾國傾城。”

幾年不見的美臭屁,白瑛眼前氤氳霧氣,“那你改名,莫傾城。”

“咦。”連城嫌棄後仰,“瑪麗蘇啊。”

還開朗,白瑛直接哽咽了。

“其實,我來之前好怕的。”

她臉埋進手心,“怕你憔悴,怕你剛自由又病苦。雖然林姨沒有明說,心裡也會怪我的,我也怪,恨當初為你注射保胎針,害了你。”

連城捧她腦袋,“別背鍋,你是醫生,我是病人,醫生開藥治療,天經地義。你也說明了副作用,是我執拗。而且,我媽媽有那麼不講道理嗎?她連我都不怪,怪你幹嘛?”

白瑛抹眼淚,霧氣散去,連城近在遲尺,近到面頰絨毛軟糯分明,鼻翼浮著一層紅暈,她擦眼凝神再看。

紅斑星星點點,潛藏在皮膚下,對稱性蝴蝶翅膀似得,顏色淺淡,不注意就忽略過去。

剎那,她如墜冰窖,渾身骨頭縫竄出寒氣,冷的牙齒打顫,“你——你的臉。”

連城一頓,沉靜幾秒,挨著坐下,“藥物性紅斑狼瘡,發現的早,小病,不難治。”

她還笑。

襯得白瑛臉色煞白,無窮無盡的驚慌倒灌而出,“騙人,我是醫生。”

連城抿唇。

“是初期嗎?”

連城遲遲不應聲。

病房裡那點歡樂,成了陽光下的泡沫,一分一秒窒息的寂靜成真,成針,霍然全戳破。

“到哪步?侵入內臟了嗎?”

連城垂頭,扯裙子,“不嚴重。”

白瑛跳起,手指她,“不嚴重,你剛才瞞我。”

林嫻姿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提了一袋子影像片子,見到白瑛,並不驚訝。

“小瑛。”她望一眼連城,稱呼親暱,“阿姨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白瑛拘謹出了門。

這家醫院是私人性質,收費高

,服務好,林嫻姿為了不被人窺伺,包下一整層,沒有邀請和允許,出不了電梯門。

空房間很多,林嫻姿隨意打開一間,請白瑛先進。

白瑛束手束腳進去,不敢坐,也不敢看,垂著頭,“連城的病——”

“侵入肝腎,剛確診,狼瘡性腎炎。”林嫻姿抽出透視影像,“現在各項指標沒有穩定,如果繼續惡化,腎損傷嚴重,可能需要腎移植。”

白瑛脊背僵直,幾乎接不住片子。

林嫻姿確實對她沒意見,情緒冷淡是另有他因,“過去那些事,連城都告訴我了,你是個好孩子,白瑛。”

連名帶姓,全稱。

白瑛一激靈,腿腳軟,眼眶紅,悔恨無地自容。

林嫻姿心如刀割,沒力氣安慰她,索性開門見山了,“我告訴連城,梁朝肅安全轉院,但我不想她知道這幾日梁家的風波。”

白瑛理解,訥訥小聲,“您放心,我剛才沒有多嘴。”

林嫻姿注視白瑛,“不止眼下,梁家風波的內幕,你知道嗎?”

白瑛遲疑幾秒,輕輕點頭。

“梁朝肅轉院回南省,梁正平執掌梁氏期間的非法融資和行賄,接連炸出,周大志抗下所有罪名。我爸說,這證明梁正平掐中梁朝肅命門。”

“周大志不可能轉投一個必敗的人,所以只能在梁正平這條道上走到黑,圖個減刑。”

“而且梁正平沒有立即置梁朝肅於死地,是因為梁氏這番內鬥,吸引了許多同行乘亂吸血,若是奪不到梁朝肅的海外金庫,就算梁正平贏了,梁氏也日薄西山,不復當初。”

林嫻姿抿緊唇,陽光穿透窗戶,柔和映在她眼中,沒有半點溫度。

“死穴是連城歸還給他的錄音。”

白瑛一震。

“這便是我想和你聊的事。”林嫻姿抽走她手中影像片,“我們林家內部出了問題,這份錄音,我原本囑咐過,親自交到梁朝肅手中,保證萬無一失。而連城的病,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打算對外宣佈,連城沒病。”

最後一句,白瑛急了,“為什麼,即便連城病情沒有惡化,保險起見,還是廣泛配型,預備腎源——”

“因為我不願梁朝肅以此糾纏她,也不想她負疚。”林嫻姿眉眼皆厲,“我想讓她保持現在的輕鬆開心。你親眼所見,和過去一刀兩斷,重病都攔不住她煥發光彩。”

“至於腎源,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