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梁朝肅 作品

第275章 豁開,失控

石大牙警惕性高,當即一滾,掐住連城脖子,帶她連翻退到死角,後背緊貼牆,槍口頂壓連城後腦,拖她嚴實擋在面前,

“別動——”

“別動——”

兩道聲音同時落地,破窗而入的特警比石大牙聲線冷越,卻多尾音,發了顫。

連城瞪大眼。

男人身上裝備齊全,戰術帽,口罩,黑色行動服遮蔽健闊的體型,手上也有槍。

黑洞洞槍口穩朝她,黑濃濃鷹一樣銳利的眉眼,在槍口後看著她。

彷彿平地掀海嘯,狂風撕天幕,時間、空間,倏忽倒退回巷道。

太陽有了下山的徵兆,他來晚了。

蕭達被擒住,石大牙擊穿一個保鏢的腿,鮮血流淌到她腳邊,鐵鏽腥,槍口焦糊硝煙,被風裹著燻紅了這片屋頂的天際線。

石大牙揪住她後衣領,圓形冰冷的東西頂住她太陽穴,深深凹陷進皮膚。

硝煙烙在她頭骨上了。

馮時恩只能束手就擒,剩餘保鏢在不遠處僵持。

綁匪過來請示,“牙哥,這些人咋個辦,按說好的反抗就崩嘛?”

石大牙拖著她上車,“省點槍子,這娘們跑一回,警察快來了,木得時間,少得浪費,上車,撞過去。”

馮時恩和蕭達站位最近,石大牙槍口鬆懈這一刻,同時跳起反擊。

馮時恩正面吸引注意力,蕭達右側突襲,匕首圈住石大牙脖子,連城耳邊聽到子彈音速的風嘯,來自同夥回攏的東面。

同一時間,石大牙後仰,倒進車內,匕首子彈落空。

電光火石,連城瞥見巷角,橘紅的天色燦亮,男人的輪廓從光怪陸離中脫出,巷道像冬日乍破的冰面,狂湧,破裂,塌陷,同夥轉身對他,他一往無前對同夥。

槍聲繚亂,石大牙關上車門阻擋,又挾持她從另一側下車。

連城看不到,也無法形容。

死亡懸於槍口那刻,命運淺薄如紙,火花閃耀每一聲賭博,襯得過往陰謀狡詐,全是暗地無聲的穩妥。

她被拽著,踉蹌過迂迴交錯的巷道。

紛亂四起的腳步聲,不可逾越的生與死,窺見天光時總窺見他。

驚心動魄,悽惶迷離,刻骨銘心,全揉碎了塗抹這天傍晚,沉沒在猩紅黃昏和冰冷眼底,漂浮著。

“放我走。”石大牙撥槍栓,撞針顫動連城頭皮。“不然,我打死她。”

連城起了顫索。

梁朝肅眉眼肅殺,密密結結的血絲鏽紅他眼瞼,餘光納入另一邊,最後兩個同夥,被同樣破窗而入的特警擊斃。

四五把槍,口袋式籠向石大牙。

他望連城,眼神緊緊罩住她,“內地警方已經成功逮捕你的同夥,林嫻姿被解救。你在香江的內應不會再幫你,反而要滅口。你逃出去,是自找死路。”

石大牙哆嗦比連城重,“是不是自找死路,不用你管,但你不放我走,是給她找死路。”

梁朝肅語調堅硬,“你挾持她,是幕後主使想翻盤,現在翻盤成空,你任務沒必要了,飛虎隊是我用人情申請,在眼下,她身份沒我重,挾持她不如挾持我。”

“放屁。”石大牙獰笑,“老子不是豬,你會槍,有身手,人質當然是女的最好。”

梁朝肅耳機裡電流聲滋啦一下,負責人凝重,“還是沒有設計角度,不如先讓他下樓。”

石大牙聽不見耳機響動,卻算得出警方絕對會退步。

“全都退出去,退出別墅範圍,我這條命不值錢,這娘們可是林家人,同歸於盡,你們頂頭上司飯碗都端不穩。”

特警端槍,穩步撤向門口,馮時恩起身晚一步,長期捆縛,血脈不通,狀似跌撞,壓到落地臺燈。

燈罩甩出去,石大牙眼前一花,懷中人質被巨力掙拽,他到底不過刀劍舔血生活二十幾年,比日日訓練的特警慢幾拍。

爆裂的槍聲炸響,身體像是四分五裂,頭上一鼓鼓的涼氣,彷彿豁開一個大口。

活不成了,石大牙兇性全湧,貫注生死關頭全部力量,拼盡最後一絲清明,舉槍對準連城。

扣動扳機。

嘭。

噗嗤。

連城分不清兩聲哪個大,可血肉被豁開的撕裂響,近在咫尺。溫熱的鮮紅,驟然在空中開出一捧流動的花,濺落她頭臉,睫毛,眼瞳。

她徒勞睜著眼。

世界太紅了,轟轟烈烈,黏膩又潮溼,她艱難分辨,是梁朝肅的血,比冰島她捅心臟還多,比巷道天色還紅。

汩汩的,流成一個破爛的洞。

她忘乎所以,伸手去堵。

血卻越來越熱,越來越燙,越來越多,那些澎湃勃發,曾經讓她恐懼的生命力,源源不斷流洩到她手上。

像是要全數,傾注,澆灌給她,像是一種償還。

可他一刀還過了,連城陷入更深層次的混亂。

記不起過去,遺失

在當下。

“別死。”

……………………………………

林嫻姿入夜回到香江,迎面而來的雜事,像一盆兜頭潑下的燙水,件件棘手至極,件件至關緊要。

警方,政府,指認協查,彙報呈情。

深夜才脫身,來到醫院。

梁朝肅手術剛做完,石大牙槍法不算準,瞄準連城後心,梁朝肅擋了一下,子彈擊中腰腹,擦過左腎。

特警現場處理及時,送醫也及時,手術很成功,只是最近剛傷到心臟,還未恢復,很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預後兇險。

連城又聽醫生交代一遍病情,走出icu。

林嫻姿兜頭抱住她,她整個人涼津津,浸透了醫院的寒氣,麻木,蒼白。

還在錯亂裡,未從驚魂黃昏裡拔出。

“對不起。”林嫻姿親吻她額頭,不住撫摸她頭髮,“你舅舅全告訴我了,對不起,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連城機械性笑一下,像出於禮節的程序反應,親人愧疚表達歉意的時候,要原諒並安撫。

“我很好,沒事,誰也沒想到他們有槍。”

林嫻姿握她手,她自己是溫暖的,有力量,連城手指根根冰涼,垂落。

“您好嗎?”連城反問,又自答,“您瘦了,這麼短時間,發生這多事,一定很累,您休息休息吧。”

林嫻姿五指收緊,再次抱住她,來不及開口。

背後電梯叮一聲打開,廂梯裡擁擠的記者們,提好長槍大炮倒灌而出,簇擁梁文菲蜂擁而來。

“您好,梁夫人可以接受採訪嗎?您姐姐爆料您與兄長梁朝肅的婚姻,全是被威迫強逼,是這樣嗎?”

“聽說您跟林家關係匪淺,現在林嫻姿女士對您這麼親密,當初為何認下連盈盈,是親子鑑定出錯,還是受梁朝肅威脅?”

“還有您姐姐,梁文菲女士孕期遭受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