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張海(第3頁)
那個時候張海也才十八九歲,但已經不上學了,他在學習這塊兒一竅不通,還經常打架,最後就輟學出去當學徒了。
當時他們的父母都要工作,張海就每天中午回家做好飯給張峰送過來,有時候還給我帶上一份兒。
他當時天天在外面兒跑,曬得黑亮黑亮的,一到中午飯點兒就站在學校圍欄外面,每次一看到我們就呲著一口大白牙,衝我們揮手:“小弟!這兒呢!”
在同齡人還是個白斬雞的年紀,海哥就已經有一身腱子肉了。
張峰個子小心眼兒多,我從小就頂著一個黑眼圈,十幾歲的小男孩兒正是愛找事兒的年紀,我倆沒少被招惹。
但每次只要有人欺負我跟張峰,隔天海哥就蹬著他那個老破自行車堵在校門口,他天生一副啞嗓子,支稜著胳膊上的腱子肉往那兒一站:“就他媽你欺負他倆嗷?”
大人來了他也不怕,這人只認死理,他覺得不行就是不行,誰勸都不好使。
可以說是海哥讓我們在混亂的年紀過得非常平穩安全。
後來他們的爸爸工作調動,這一家人就舉家遷到了新疆。
我倆最後一次見面是我剛來新疆的時候,他跟張峰來接我。
張海那天一眼就在火車站的人群裡認出我來了,呲著一口大牙邊招手邊衝我喊:“小弟!這兒呢!”
跟張峰站一起他還是黑的發亮,張峰穿的體面板正,張海一身變形鬆垮的半袖在他旁邊像個長工。
我還驚訝他怎麼這麼多年不見還能認出我,他說:“媽呀,你那倆眼睛誰還不認識了?”
那天他硬是幫我把行李扛到賓館,說他還有活兒要幹,然後塞給張峰幾張鈔票讓我倆去吃飯,說完就急匆匆走了。
再後來他就不見了,這事兒說來也挺奇葩的。
我知道海哥這人虎,但沒想到他能虎到那個地步。
據說一天晚上他就在人行道上走路,然後一個小轎車不知道怎麼著就開上人行道準備停車。
那司機前挪挪、後挪挪、左移移、右移移,張海在旁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後來他乾脆站在那兒等著。
結果等了半天這司機就把車停人行道中間了,張海一看,一下就火氣上頭了。
他走過去敲敲車玻璃:“你給我下來!”
那司機也是個不怕事兒的主兒,下來就問:“你誰?幹什麼?”
張海指著地上問他:“這是你停車地方嗎?”
那司機三十來歲,一身酒氣,穿著西裝繫著皮帶,態度挺差,。
“我停哪兒和你有什麼關係?你走你的,哪兒那麼多事兒!”
張海一聽不樂意了:“我是能走,你停盲道上了你知道不?我能走別人咋走啊?”
對面一聽,樂了:“我擦,你在裝什麼?盲道怎麼了?你見過幾個盲人?裝樣子的東西,誰還當回事兒啊!”
眼瞅張海氣得直鼓腮幫子,要是瞭解他的人這時候肯定不會再說話了,可惜他倆萍水相逢,這司機只把他當成個大傻子。
那會兒的社會還不夠變態,大家都比較囂張。
“瞎子在哪兒呢?啊?在哪兒呢?這兒有瞎子嗎?有沒有瞎子要走盲道啊?”
那司機開始東張西望,到處找瞎子,沒等他找著的一人半影兒的,對面兒的張海突然發飆。
“我他媽讓你找瞎子!”
他大喊一聲,然後掏出兜裡的鑰匙,“噗噗”兩聲就戳對面兒司機眼珠子裡了。
這下那司機也顧不上找瞎子了,兩隻手捂在眼眶上喊得撕心裂肺,鮮血不斷從他的指縫裡滲出來。
張海看著他這個樣子說了句:“這下有瞎子了,以後這條道兒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吧!”
然後他就跑了,也沒回過家,甚至警察都沒找上過門。
當時還不是嚴打的時候,監控也沒這麼普及,又是晚上,連個目擊證人都沒有,除了受害人誰都沒見過他。
警察也不能拿一張照片問瞎了的司機說:“你看是不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