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結局（十五）
“我會跟你道歉，是因為我確實欠你一句對不起，當初如果我能多跟爺奶勸說一二的話，或許你們就不會造成現在這樣的關係。”
“是我過於天真，覺得爺爺爺爺奶奶應該會將我的話聽進去，所以我才安心的在待在書院裡。”
這一點張天逸還真的沒有說謊，哪怕他們斷親，張天逸也是事後才知道。
他一直很少在家中，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學院裡，會不知道這些事情也很正常。
張老頭出來時，聽到的便是張天逸這樣的話。
雖然沒隔多久，但他彷彿就有許久都沒有見過他這兩個兒子一樣。
不，應該說，是一個兒子，因為另一個已經不是他的兒子了。
他時常就在想，假如當初沒有分家，沒有斷親，那他們的結局是不是又會不一樣呢？
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這一切，那是不是張子軒如今有的，他也可以享受呢？
心裡要說沒有後悔過，那都是假的。
他後悔，非常後悔，甚至後悔得想要去，可是他知道，這一切都無法再改變了。
張子軒也看到了張老頭，但是他並沒有喊他，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
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他，一旁的簡秀與王秀英也同樣。
也就張子富好些，四周張望了一圈。
看著自己曾經的兩個兒子這般待自己，張老頭並沒有生氣，心裡反倒有一種釋然。
見他們都沒有開口中，最終還是張老頭在先開口，“你娘......她......在裡面！”
原本他想說''你娘''，只是這話之後彷彿又覺得有點不妥。
甚至擔心會引起張子軒與簡秀兩人的反感，又生生的將到口的話吞了下去。
張子富的表情張老頭還看到一些，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著急終究沒有逃過他的雙眼。
知道他心裡還有他們這對父母，心裡又欣慰了一些。
簡秀與張子軒都沒有開口，他們就這麼冷冷的看著這個院子。
也沒有對張老頭的話作出任何回應，如同沒有聽見一般。
一時之間，張老頭也有些尷尬，好在張天逸適時的出來解圍了。
“三叔四叔，進來吧，裡面已經收拾乾淨了！”張天逸指著老劉氏的臥房說道。
聽到這話兄弟兩人這才點了點頭，緩緩的朝著老劉氏的臥房裡走去。
對於老宅的佈局，兄弟倆人比誰都要熟悉。
簡秀與王秀英緊隨其後。
四人還沒進到臥房裡，便聞到一大股藥味。
簡秀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單從這股藥味的濃重來看，很顯然，老劉氏已經病有一段時間了。
否則的話，房間裡不會有這麼大一股藥味。
臥房裡。
老劉氏確實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時候，只是到了這一刻，她腦子還是清醒的。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還有想要完成的事情。
她好像一直在等，等她想要見的那些人。
她不確定他們會不會來，可她就是想要再堅持堅持。
看到進來的是兄弟兩人之後，她明顯愣住了，吃力地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就這麼緊緊的看著兄弟兩人，嘴張了張，想要抬手，卻又抬不起來，很是虛弱的說道：
“你......你......你們來了，你們終於來了，娘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你們了。”
看著骨瘦如柴的老劉氏，張子富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記得他們斷親之時，老劉氏雖然也瘦，但不至於瘦的像如今這樣。
臉部兩頰深陷，顴骨高高聳起，雙眼早已無神，哪怕看到他們後有一瞬間的驚喜。
但雙眼深陷於眼窩，好像只有兩隻眼珠子在眼眶裡無力的轉動一般。
她這副樣子完全就是瘦脫了相，脖頸更是細長到彷彿輕輕一折便能折斷似的。
很明顯，她這不是病了一日兩日。
想到在京城時，張天逸催促他們回去時的信件。
這般一算，她至少病了有數月了。
想到這裡，張子富又想要上前，與老劉氏說說話。
可是剛挪出去的腳步，又生生的縮了回來。
站在張子富身側的王秀英見狀，終究是不忍心，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說道：
“上去吧，娘應該有許多話想要與你說。”
這一次王秀英口裡喊的是‘娘’，而非是老劉氏。
如果說一開始他懷疑老牛氏是裝病騙他們回來帶她享福的。
那麼在這一刻看到老劉氏之後，這個念頭她便已經打消了。
在她看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血濃於水，不管以前他們的關係怎樣，此刻到了生命的盡頭，都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都是值得被原諒的。
何況張子富確實是她的親生兒子，骨肉相連。
張子富的性命是她給的，這輩子他都是欠她的。
最重要的是沒有老劉氏，張子富也不可能會平安的長大成人。
張家村整個村都貧困，這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
家家戶戶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他們會吃不飽穿不暖也很正常。
何況老劉氏還有這麼多個孩子呢？能夠平安將幾個孩子都拉扯大，實屬不易。
果然，聽到王秀英的話，張子富連忙奔到床前。
“你有......你有什麼話要說嗎？”這一聲‘娘’到底沒有喊出來。
想到當時斷親的那個情景，終究是把自己到嘴的關心吞了下去。
“你還是不願意原諒娘嗎？”老劉氏虛弱的問道。
這話說完，老劉是又緩緩的吸了口氣，那副極力想要多說幾句話的樣子，看得張子富極為心酸。
“也是到了生命的盡頭，娘才看清楚這一切，不為別的，娘只想再聽到你們喊我一聲娘，這樣我也可以瞑目了。”
說這話的時候，老劉氏還朝著張子軒那邊看了一眼。
眼底滿滿都是乞求之意，這一刻，老劉氏是卑微的。
別說張子軒與張子富了，就連簡秀與王秀英兩人的心都跟著緊了緊。
“以前的事情......娘很對不起你們，其實......我早該下地獄了，能活到現在......娘也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