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辭職一時爽,吃土火葬場
“嘻嘻。”
宮女小姐姐牽著李明的小手,看著他嘟著小嘴的模樣,捂著嘴莞爾一笑。
“那位”殿下大名遠揚,所以當陛下真的將李明抱進立政殿的時候,一眾宮人如臨大敵。
但出乎意料的,這位小殿下雖然經常對達官顯貴作妖,甚至有時對陛下也沒大沒小的。
但對她們這些下人卻很好。
而且他的好,還和晉王殿下的仁、晉陽公主的善不同。
是一種把他們當“人”、而非律法所規定的“物”的那種尊重。
所以幾天下來,大夥兒在他面前反倒放鬆了下來。
“十四郎在思考什麼國家大事呢?”宮女笑著問。
因為李明排行十四,所以就得了這個親暱的尊稱。
李明一臉嚴肅地發出哲學三問:
“我從哪裡來,我到哪裡去,晚上吃什麼。”
宮女姐姐被逗得更樂了。
但李明是真的在嚴肅思考這三個問題。
如果李道宗的擔憂為真,真有賊人可以在御膳裡下毒,那立政殿一定是高危地區。
那他晚飯最好還是溜回立德殿,繼續吃葵菜拌飯。
不過李明覺得這個猜測不太可信。
如果宮禁之中真那麼容易下毒,那歷史早亂套了。
所以,自己的晚飯應該還是安全的。
回到另一個更現實的問題——
自己應該往何處去。
今天遇到李泰,顯然不是什麼偶然。
因為那貨平時舔李世民舔得可積極了。
肯定知道李世民今晚召集群臣商討應對夏季水患,得很晚才回立政殿。
李泰顯然是有話要和他李明說。
“李泰提起的踏雪獫……”
李明想到了李泰沒頭沒腦提到的狩獵一事。
“該不會是拿獵狗比喻我,拿獵物比喻他李泰,拿獵手比喻太子李承乾吧?
“他是想告訴我,我這條獵狗無法控制,已經讓李承乾感到威脅了,只是因為還可以用來咬李泰,所以才沒有對我痛下殺手?”
在老銀幣堆裡薰陶久了,李明也醃製入味了,一眼就看穿了魏王的小算盤。
李泰其實是想告訴他,兩人是同生共死的關係。
兔死狗烹的那種共生關係。
李泰活著,他李明對太子就還有利用價值。
等李泰死了或徹底失勢了,那就該是李明自己體面,或者被體面的時候了。
其實李明他也有類似的猜測。
既然李承乾和長孫無忌已經對自己有了猜忌。
那為什麼最後沒動手?
他們當晚完全可以安排個小兵把自己一刀咔嚓了,然後甩鍋給那個突厥中郎將。
甚至都不需要親自來現場。
難道不知道反派死於話多嗎?
從這方面來看,李泰的結論是一項合理的解釋。
“所以我這位好哥哥突然造訪,是為了拉攏我,一起對付太子?”
李明苦笑。
魏王也太現實了。
平時不聞不問,剛嗅到有利可圖的氣味,立刻就湊了上來。
這也從側面證明,他李明已經成長為了一股不可忽視的政治力量。
“然而結論和李泰一致,不代表我的策略也要被李泰牽著鼻子走。
“李承乾會兔死狗烹,難道他李泰就不會?”
仔細想來,魏王並沒有對他做出任何承諾。
只是用一則寓言似的故事,來暗示雙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而已。
隨時可以翻臉不認。
話又說回來。
就算李泰真與他結盟,指洛水為誓,那就可信了?
宮斗的基本原則:
沒有簽字的條約是廁紙,簽了字的條約是有字的廁紙。
他要做的不是跟著老二都老大。
而是同時在幾顆雞蛋上跳舞,伺機向外尋求發展。
“現在封王或許是件好事,魯王就魯王,不吉利就不吉利。
“這段時間,我多少積累了些力量和人脈。
“文有韋待價、武有侯君集,加上朝堂的房玄齡和朝外的官宦子弟,還有民間輿論的殺器,必要時那些流民都可以煽動起來。
“加上賣血攢起來的、關鍵時刻或許能保自
己命的皇恩……
“不是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有了人和根據地,李明的信心也膨脹了起來。
在起勢之前,封王相當於插標賣首,期貨死人。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自己已經進入了太子、長孫無忌和魏王的視線,再把頭埋沙子裡,就是自欺欺人了。
有了封地就能名正言順地快速積累資本,對抗太子和其他各路牛鬼蛇神。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宮中情況不妙,他還能找個理由“就藩”跑路,至少苟到李世民駕崩——
因為現在的太極宮,形勢比較玄。
雖然李明身負聖寵,但如果太子真的狗急跳牆,嘎了他這個庶子,那也沒處說理。
理智分析,在李明被官方認定為救駕英雄後,太子再對他動手就不合適了。
問題是,看太子那鬼模樣,鬼知道他是理智還是不理智。他如果全程理智,歷史上登基吃雞的怎麼會是李治?
李承乾那貨到後來可是連皇帝都敢殺的,難道還不敢殺一個皇弟?
立政殿是他的安全屋,這裡的守衛,足以讓任何不理智的人理智下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李道宗說得是對的,他李明確實不能隨意離開立政殿。
可他也不可能一直窩在安全屋裡,總要出來鞏固和發展黨羽的。
而有了魯國這個大後方,他就能進退自如了。
“真是辭職一時爽,吃土火葬場。”李明苦笑起來。
雖然李世民承諾要封他為魯王,但也要等聖駕從九成宮回來以後了。
這段時間,就只能乖乖在立政殿待著了。
幸好幸好,他對基本盤的掌控還是比較牢固的,對侯君集的思想工作也進入尾聲。
人員基礎已經攢起來了。
“等等,如果李泰剛才的那番話確有深意……”
李泰又回憶起了其中的另一個細節——
“那他說的對獵犬‘套上嘴籠、修剪利爪’,又意味著什麼?
“難道是……
“翦除我的勢力?!”
李明心裡一沉。
開始盤點起自己還在發育的羽翼。
房玄齡?太子段位不夠,動不了這老銀幣。
來俊臣等賤民、流民和工匠?更不可能,堂堂太子才不屑於和泥腿子為伍。
熊孩子們?除了長孫延,太子控制得了誰?
“總不會是和我搶侯君集吧……”
…………
夕陽斜照在侯君集被軟禁的草廬之中。
長孫無忌疲憊地起身。
他沒料到這廝竟能頑固到如此地步。
勸了一整天,也沒有絲毫鬆口的意思。
“東宮詹事乃東宮實官中的最高品級,不可隨意予人。陳國公還是考慮別的官職吧。”
長孫無忌喉嚨有些沙啞:
“閣下的文治比得上魏徵、馬周、岑文本嗎?”
侯君集手靠在桌案上,隨意地說道:
“太子既然禮賢下士,要召在下這個罪臣作為幕僚。
“那讓在下做東宮左衛率也行啊。”
繞了一大圈又繞回了原地,長孫無忌不禁嘴角抽搐。
他是代表太子來招撫侯君集,截胡李明的。
本以為許以高官厚祿,能讓這傢伙順利倒戈。
沒想到,侯君集這廝獅子大開口,讓談判變成了討價還價,陷入膠著。
“左衛率乃東宮最高軍事長官。”
長孫無忌耐著性子,第n遍拒絕道:
“就算陳國公你驍勇善戰,但我大唐缺少驍勇善戰之人嗎?
“閣下的戰功,比李靖、李世績如何?”
唐朝的東宮相當於“影子內閣”,東宮屬官官職與朝廷官職一一對應,太子接班後可以無縫轉換。
也就是說,侯君集張口就要當未來的軍政一把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得不讓在下懷疑太子殿下禮賢下士的誠意啊。”
侯君集坐在夕陽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長孫無忌微微眯細了眼睛:
“我覺得,是陳國公沒有誠意吧。
“閣下是在故意推脫太子殿下的美意嗎?”
侯君集閉口不言。
“是因為李明殿下?”
長孫無忌毫無笑意地呵呵:
“就因為那位頑劣小殿下的一句童言,陳國公便死心塌地地要追隨他?
“在下著實不知,閣下竟也童心未泯啊。”
長孫無忌毫不掩飾譏諷之意,講的也是最直白的道理:
“李明殿下甚至沒有自己的王府,而閣下卻要因此失去東宮的青睞。
“其中利弊,還需要在下替你解釋嗎?”
侯君集還是不答,只是穩穩地端茶。
送客。
長孫無忌倒也不惱,冷冷地說:
“在下雖沒有能力像頑童那般,散播謠言煽動愚民、倒逼朝廷。
“但讓閣下在大理寺再靜養一陣的能力,還是有的。”
拂袖而去。
侯君集坐在陰影之中,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過了一會兒,他猛然抓起桌案上的貞觀律,恨恨書櫃向書櫃。
中原各地區的詳細堪輿圖被撞落一地。
“無恥!比我還無恥!”
他低聲咆哮。
…………
入夜,韋府。
韋待價在書桌邊掌著燈,腦袋一點一點的。
因為最近的前任曹王兼未來魯王,被現任的魯王傅管教得服服帖帖,讓他這個曹王典簽有些無所事事。
也就偶爾去粥攤和貧民嘮嘮家常、去工坊和工匠探討生產工藝而已。
他有一種青春被荒廢的感覺。
這時,門外有響動,讓他的瞌睡一下子醒了。
“父親?”韋待價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
“朝廷發生了什麼?讓您這麼晚回來?”
韋挺抱怨道:
“雍州渭水氾濫,陛下召集群臣商議對策。
“可我是監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又不是工部尚書,河堤潰壩與我何干?”
對於無來由地被叫去加班,韋挺一肚子哀怨。
韋待價聽了,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雍州就在京城之外,乃京畿重地。恐怕入京逃難的流民又要翻番了……
“發生了什麼?今年雨災也並不比往年嚴重,為何仍會發生潰壩決堤?”
韋挺不屑地撇撇嘴:
“當地鄉野的群氓出工不出力。
“除了徭役外,朝廷還出錢出糧,讓雍州府僱勞力修繕河堤,但都入夏了還沒有整備完成。
“耗費工時過長不說,已建成的堤壩也不堪一用,洪水一來就垮塌了。”
韋待價一聽就聽出了問題所在,想起了某位十四郎殿下的名人名言:
“想要馬兒跑得快,哪能不給馬兒吃草?
“民夫不肯出力,是不是朝廷下撥資金被州府貪墨了?”
他只是隨口這麼一說。
父親卻突然不說話了。
韋待價抬頭,見對方正滿臉錯愕地看著自己。
“等等,如果李泰剛才的那番話確有深意……”
李泰又回憶起了其中的另一個細節——
“那他說的對獵犬‘套上嘴籠、修剪利爪’,又意味著什麼?
“難道是……
“翦除我的勢力?!”
李明心裡一沉。
開始盤點起自己還在發育的羽翼。
房玄齡?太子段位不夠,動不了這老銀幣。
來俊臣等賤民、流民和工匠?更不可能,堂堂太子才不屑於和泥腿子為伍。
熊孩子們?除了長孫延,太子控制得了誰?
“總不會是和我搶侯君集吧……”
…………
夕陽斜照在侯君集被軟禁的草廬之中。
長孫無忌疲憊地起身。
他沒料到這廝竟能頑固到如此地步。
勸了一整天,也沒有絲毫鬆口的意思。
“東宮詹事乃東宮實官中的最高品級,不可隨意予人。陳國公還是考慮別的官職吧。”
長孫無忌喉嚨有些沙啞:
“閣下的文治比得上魏徵、馬周、岑文本嗎?”
侯君集手靠在桌案上,隨意地說道:
“太子既然禮賢下士,要召在下這個罪臣作為幕僚。
“那讓在下做東宮左衛率也行啊。”
繞了一大圈又繞回了原地,長孫無忌不禁嘴角抽搐。
他是代表
太子來招撫侯君集,截胡李明的。
本以為許以高官厚祿,能讓這傢伙順利倒戈。
沒想到,侯君集這廝獅子大開口,讓談判變成了討價還價,陷入膠著。
“左衛率乃東宮最高軍事長官。”
長孫無忌耐著性子,第n遍拒絕道:
“就算陳國公你驍勇善戰,但我大唐缺少驍勇善戰之人嗎?
“閣下的戰功,比李靖、李世績如何?”
唐朝的東宮相當於“影子內閣”,東宮屬官官職與朝廷官職一一對應,太子接班後可以無縫轉換。
也就是說,侯君集張口就要當未來的軍政一把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得不讓在下懷疑太子殿下禮賢下士的誠意啊。”
侯君集坐在夕陽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長孫無忌微微眯細了眼睛:
“我覺得,是陳國公沒有誠意吧。
“閣下是在故意推脫太子殿下的美意嗎?”
侯君集閉口不言。
“是因為李明殿下?”
長孫無忌毫無笑意地呵呵:
“就因為那位頑劣小殿下的一句童言,陳國公便死心塌地地要追隨他?
“在下著實不知,閣下竟也童心未泯啊。”
長孫無忌毫不掩飾譏諷之意,講的也是最直白的道理:
“李明殿下甚至沒有自己的王府,而閣下卻要因此失去東宮的青睞。
“其中利弊,還需要在下替你解釋嗎?”
侯君集還是不答,只是穩穩地端茶。
送客。
長孫無忌倒也不惱,冷冷地說:
“在下雖沒有能力像頑童那般,散播謠言煽動愚民、倒逼朝廷。
“但讓閣下在大理寺再靜養一陣的能力,還是有的。”
拂袖而去。
侯君集坐在陰影之中,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過了一會兒,他猛然抓起桌案上的貞觀律,恨恨書櫃向書櫃。
中原各地區的詳細堪輿圖被撞落一地。
“無恥!比我還無恥!”
他低聲咆哮。
…………
入夜,韋府。
韋待價在書桌邊掌著燈,腦袋一點一點的。
因為最近的前任曹王兼未來魯王,被現任的魯王傅管教得服服帖帖,讓他這個曹王典簽有些無所事事。
也就偶爾去粥攤和貧民嘮嘮家常、去工坊和工匠探討生產工藝而已。
他有一種青春被荒廢的感覺。
這時,門外有響動,讓他的瞌睡一下子醒了。
“父親?”韋待價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
“朝廷發生了什麼?讓您這麼晚回來?”
韋挺抱怨道:
“雍州渭水氾濫,陛下召集群臣商議對策。
“可我是監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又不是工部尚書,河堤潰壩與我何干?”
對於無來由地被叫去加班,韋挺一肚子哀怨。
韋待價聽了,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雍州就在京城之外,乃京畿重地。恐怕入京逃難的流民又要翻番了……
“發生了什麼?今年雨災也並不比往年嚴重,為何仍會發生潰壩決堤?”
韋挺不屑地撇撇嘴:
“當地鄉野的群氓出工不出力。
“除了徭役外,朝廷還出錢出糧,讓雍州府僱勞力修繕河堤,但都入夏了還沒有整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