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貓安頭 作品

九百五十九章 “你看它多像代表希望的星辰啊。”(第2頁)

 

“盟主,我們去了!”

 

“平安回來。”

 

第一道槍聲銳利地響起,符篆燃燒的味道漂浮在空氣中,布帛撕裂聲,血肉開裂聲……依次響起。嘶嘶啦啦,滴滴答答,彷彿晨露與葉片敲打的聲音。

 

他的手中,平板上的名字一個個暗去,死亡的數字在他眼裡逐漸變得堆疊不清,彷彿一條條負重的靈魂。

 

左胸口的玻璃瓶重若千斤,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扼住了他的心臟,讓他逐漸無法呼吸。

 

深夜,他會滿頭大汗地驚醒,下意識念起逝者的姓名與死亡年月,因為逝者們曾說過——不想被人忘記。亡者的姓名與形貌寄託在他的心裡,這是他自以為的責任。

 

他替他們記下願望。

 

替他們留住墳冢。

 

替他們訴說對生者的留戀與期望。

 

直到他記住的大多數人都成為了他腦中的枯骨——彷彿他們的名姓已於他的腦海永生。

 

這一瞬間,

 

——他彷彿也成了一條死不掉的亡靈。

 

“盟主。對……不起,拜託您……別讓我的媽媽和外婆……知道我的死訊……”

 

“藍色的玫瑰花……真好看啊,盟主。我的妻子一直很喜歡,戰爭結束後,您能……幫我帶給她嗎……”

 

“歌謠、畫作、文學……我依然祈盼著想要留住它們,教給孩子們。可是……憑我……已經做不到了……咳,咳咳咳……但是,除了我以外……會有人……去……做的。那樣,那樣就好……”

 

“盟主,你要……活下去……玻璃瓶……星辰……活下去……”

 

“……”

 

無數聲音迴盪在他的腦中,愈發模糊不清。

 

他有時候會恍惚地抬起頭,覺得自己是否已經死去?

 

他有時候會突然對著鏡子嘔吐,彷彿鏡子中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具滿臉鮮血、刀傷、劍傷、彈痕與燒傷的屍體。

 

……會有結束的那一天嗎?

 

……還是說註定是無望的反抗?

 

以渺小挑戰闊遠,以卑微戰勝至高。

 

他擦拭著鏡面,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四十四人堆積在他身上的屍骨,他們低著頭,正在與他緊緊相擁。

 

承載了他們的記憶,他時常會忘了自己是誰——有時他會覺得自己是正在研究特效藥的醫生蒂娜,捂著左胸口的玻璃瓶拼命奔跑。有時他覺得自己正揹著一揹包畫紙,在寒風凜冽的路上禹禹前行。

 

有時他會眷戀起紅燒排骨的味道,望著桌上的菜碟,他總會在記憶裡找到一位會做紅燒排骨和雞湯的媽媽。有時他又會下意識泡一杯帶著枸杞的熱水,一邊想著一位與他素未相識的老班長,一邊喝下去。

 

——彷彿,他從此活成了他們。

 

前人並未死去,而是於他的身上長生。

 

“盟主,你看你,黑眼圈又變重了。昨夜沒有好好睡覺吧……記得按時吃飯,按時休息……”

 

瑪莎(martha)是一位老太太,她是唐的祖母。她時常會笑眯眯地望著操練的年輕人們,給他們做熱乎乎的麵餅,揮手與他們道別。

 

她也會在深夜走入唐的房間,為他蓋上被子。唐會與她聊最近的痛苦,而她微笑聽著,是一位耐心的傾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