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歸(第2頁)
銀柳擔心自家姑娘多想,這才瞞了下來,入屋後先幫宋枳軟將手擦乾,隨即將湯婆子放她懷裡。
“姑娘身子本來不好,別貪涼。”
宋枳軟把玩了一會兒湯婆子,只覺雨絲從窗隙飆濺到頰邊,銀柳見了要探過來關窗。
女子率先起身,“我來吧。”
銀柳見狀收手,又想起一樁事來,有些興奮,“對了姑娘,五公子要回來了,
我方才聽前院的下人說,約莫午間就能到。”
窗牙兒倏地一下砸了下來,只聽見砰的一聲悶響。
銀柳尖叫了聲,連忙將宋枳軟被窗牙兒壓著的手拿出來。
細嫩白皙的手背已經微微泛紅,不過多時,便會腫起來。
銀柳慌道:“早說讓奴婢關窗了,姑娘怎麼這麼不仔細,
瞧,都紅成這樣了,等會兒可得腫起來。”
手背上隱隱作痛,讓宋枳軟勉強回過神來,追問:“五公子?
你是說…晏驁川回來了?”
“對啊。”
銀柳將熱水裡的帕子扭幹,敷在宋枳軟手背上,“姑娘幼時還和五公子一塊玩過,
那時候您總追著他喊哥哥來著。”
宋枳軟眸底微紅,深吸一口氣後,抿緊了唇。
晏驁川就是她義母曲夫人的幼子。
前世他為了穩固司馬珞的江山,不顧性命在戰場廝殺,戰功赫赫,被百姓尊為戰神。
又擁精兵三十萬,司馬珞畏其擁兵自立,這才拿她當誘餌,引晏驁川歸京殺之。
銀柳還在絮絮叨叨,根本沒發覺自家姑娘眼睛紅了。
“若非老爺子病了,五公子只怕還遊山玩水呢,回來也好,
他和姑娘您是昔日玩伴,亦能照看您一二,不過就是咱們住的這牡丹院是五公子的,他不會要回去吧?”
宋枳軟被曲夫人接來晏家後,給她安排的就是晏驁川的牡丹院。
這院子和府內其餘院子不同,是用金銀堆起來的。
不止院子,只要關乎晏驁川的,都是別具一格。
就拿名字來說,晏家小輩取名皆為單字,且多從玉,譬如二公子晏珺,三姑娘晏璟。
而晏驁川的名字,是老爺子親自取的,驁,意為駿馬,傲慢不馴,揚鞭百川。
也算是應了名字。
晏家子孫各有各的出息,唯有老爺子養在身邊的晏驁川是京城出了名的一匹野馬,頑劣成性。
老爺子曾是帝師,素來嚴苛,對底下幾個孫兒都不大親近。
至於為何獨獨對晏驁川偏寵,要追溯到十七年前正月十五。
往年這時候老爺子得去老君山祭拜亡故父母,車馬已備。
大房曲夫人懷胎九月,說來奇怪,前九月都穩穩當當,那日肚子忽然作痛,還見了紅,忙喊來穩婆接生。
老爺子之行被迫耽擱,只好喊手下代為祭拜。
第五個孫兒就在正月十五辰時出生,緊隨其來的便是老君山山路忽然崩塌的消息,那些派去祭拜的人盡數死在了山裡。
當時這事讓晏家人後怕十分,老爺子身居太保之位,叱吒朝堂多年,歷過無數風雨。
若無五孫兒忽然臨世,恐怕這樣響噹噹的人物就要死在老君山。
換而言之,老爺子的命是晏驁川救下的。
能不寵著嗎?
故而這些年來晏驁川被老爺子縱的是無法無天,讀書是個半吊子,策馬狂蕩卻擅長得很。
在宋枳軟記憶裡,這人最喜用各種不同的招數欺負、招惹她,見她掉眼淚、情緒崩潰才算滿意。
後來她嫁給司馬珞,晏家人也常來宮中看望她。
獨獨晏驁川,投軍後常年征戰在外,就算打了勝仗,凱旋歸來,也從不見她。
但凡她在的筵席,他從不出席。
甚至有一回,她半道參加晏驁川的慶功宴,這人當場撂下筷子離了席。
京中甚至傳言,說晏驁川對她這個皇后極為不滿。
她一直以為他極度厭惡,甚至是憎恨她。
可直到……
兵臨城下,黃土漫天。
晏驁川明知司馬珞給他設了陷阱,還是義無反顧率兵回京,將奄奄一息的她護在懷裡,就算被敵軍無數劍鋒紮成了
血人,也未閃躲分毫。
記憶裡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他用指腹蹭了蹭她的面頰,神色盡是一片疼惜。
那雙漆黑深邃的墨瞳中,交織著無數她難以看懂的情愫。
最終一切都湮沒於黑暗。
“姑娘、姑娘!”
火鶴大嗓門喚回了宋枳軟的神緒。
“五公子到前廳了,曲夫人讓咱們去見見,其餘幾房都去了。”
宋枳軟蹙起眉頭,前世此時,她記得自己沉溺於宋家倒臺的悲傷,沒去迎晏驁川。
而今……
她真的不解。
為何前世他會為了她做到那個地步。
亦要尋求,他此舉背後的原因。
*
夕顏廳常用於晏家會客,而今晏五公子從嶺南遊歷歸來,大夥兒難得齊聚,迎候這小霸王的到來。
“娘,五哥哥怎麼還不到?浮元子不是傳消息說要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