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異界來客與調查員
祝文殺過很多東西。
活屍，吸血鬼，不化骨，飛僵，山魈，人面貓，塞壬，溫迪戈，飛蛾人，大腳怪…… 為了編寫能夠供人學習，瞭解如何對抗怪物的《怪物圖鑑》，同樣也是為了以自己的能力，製作一本集結了眾多怪物力量的【怪物之書】強化戰力，他不辭辛勞地在世界各地進行獵殺，並且滅絕了其中九成。 畢竟，他只是想要收集怪物，沒想讓怪物留在世上，尤其其中一部分乾脆就是扭曲的人造物。 當然，就算已經滅絕的怪物他也要記下來，不然別人怎麼知道怪物是被滅絕了，而不是不曾存在過呢。 執念殘留物，是少見的祝文無法殺死，只能直接製作為書的東西，它們並非是一種生物，而是殘留的痕跡。 就像車輪從泥路上碾過，留下車轍，執念殘留物便是“人之死”在這世上的殘留，自過去映照到現在的海市蜃樓。 除了外觀上的恐怖外，它們沒有絲毫危害，即使用手觸碰執念殘留物，正常情況下也就感到有點涼＋有點麻，只有心裡有鬼的人或者太過膽小的人會被它們活活嚇死或嚇到出現意外事故，造成傷害。 但老人遭遇的疑似執念殘留物個體卻殺死了他。 這個世界的怪物中能殺人的有很多，但能夠對人造成影響的往往具備實體，可都做不到半截身子嵌在牆裡，執念殘留物中也不存在什麼突變個體。 若是一般人，大概要費盡心力，努力調查一番，但祝文不需要那麼麻煩。 就像他決定讀取老人死前的記憶一般，他決定直接讀取眼前這一個體。 雖然現在位於老人的記憶中，老人本身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個體的實質，但祝文的能力可以追因溯果，順著脈絡抓住本質。 剛開始深究，祝文便察覺到了異常。 以他人視角描述這一個體的語言，並非是聯邦範圍內任何一個國家的語言。這雖與某幾個小語種略有相似，本質卻頗為不同，若非祝文親自以能力來讀取，而是由他人閱讀轉錄出來的文檔，怕是半個字都看不懂。 “又是異界之物麼？”祝文產生了個猜測，並立即加以驗證。 靈體，這便是眼前這一殺死老人的個體原本所在世界對它們這種特殊個體的稱呼。 不同於執念殘留物是由死者殘存執念混雜特殊地勢構成的海市蜃樓，靈體由特定死者的“靈魂”直接轉化而成，幾乎可以稱得上生命的延續，不過大多數靈體不會繼承生前的記憶。 另一個世界甚至誕生了名為“馭靈師”的傳承，通過駕馭靈體，與靈體一同修煉來獲得種種超凡偉力。 “靈魂……那個世界的人，居然天生就具備這種可以脫離常規物質，獨立存在的特殊結構。”祝文頗為感嘆。 在聯邦地界，唯有貨真價實的魔法師，修煉有成的真人一流，方才擁有死後能夠繼續存在，繼承些許生前力量的“靈魂”，普通人至多擁有煙塵一般的精神力量。 祝文雖然精神力量龐大到堪稱恐怖的地步，但他也沒有靈體的特質，畢竟超凡者的超凡特徵與之完全不同，種族也不能簡單地說是人類。 實際上，他整個人幾乎就是活著的超能力披著一張人皮。 用由其他生物製作的“書”，替換他常時裝備的【祝文之書】，他能夠從頭到腳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連小習慣都不差分毫，甚至能夠直接改變種族。 這樣的外殼被擊碎，也不過是“書”遭受創傷，需要花費一點時間與精力來修復，不影響他的本質分毫。 在另一個世界被稱作“靈魂”的結構，雖然獨特，但在能力的判斷中，還是包含於一個個體所製作的“書”中，只要他找到這名擊殺了老人的靈體，將之製作為“書”，應該就能體會到異界的“靈魂”究竟是什麼。 之後，還能順便以這一靈體制作的“書”殺死釋放靈體，四處獵殺聯邦人，試圖強化靈體的異界馭靈師，來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至於如何處理兩界交匯問題……看情況吧。 祝文站起身來，維持【平凡者之頁】，拉低自己的存在感，悄然離開葬禮現場。 就在即將路過一處拐角時，祝文突然感受到一閃而過的異樣視線。 怪物。 聯邦超自然管理局，乙等調查員愛麗絲，對自己剛才目睹之物如此定義。 怪物有著一層人皮，穿著黑色的正裝，像是來參與葬禮的普通人，但作為超能力者，愛麗絲能夠察覺到那瀰漫於正常間的異氛，竭力壓抑的古怪。 乍一看，它的外貌、氣質、服裝都平平無奇，沒一處可以被記憶，普通人看見它後一轉眼，恐怕就會將之直接忘掉，就算在公共場合與之偶遇，也不會升起向其問候或閒聊的心思。 不論什麼場合，總會有那麼幾個人不合群，不合群的人中有一些不容易被記住，好像很正常。 可這是如果超能力者不集中注意力，都必然會將之忘卻的平凡，已是一種超自然現象。 而更可怕的是，他們忘掉的並非混入海洋中的一滴水，而是狹隘房間中，將所有人遮蔽在其陰影下的巨獸。 發動能力後的恍然一瞥間，愛麗絲的感覺就像是從高空急速墜落，看著大地在自己面前變大，直至佔據整個視線，而後一片連綿的山脈晃動，咧開嘴唇。 甲等，特等，亦或者是“不允許權限不足者閱讀”？ 這座城市的人，此刻都處於危險之中，她必須找個機會，立刻上報給高層。 祝文回返過來，輕輕地拍了拍眼前這個發呆的小女孩的肩膀，喚回她陷入聯想，正隨著深究而不斷跌向深淵的自我：“乙等，愛麗絲？” 愛麗絲的身體險些繃緊，但良好的訓練讓她維持住了心跳的平穩，仿若未發現任何異常般抬起頭，對她眼中的怪物露出小孩子應有的困惑與好奇：“大哥哥在說什麼，愛麗絲不明白？” 偽裝有九分真實，但應對不夠妥當，有人直呼其職位與名字，應該猜到對方具備情報性質的特殊能力，或者在超自然管理局內有一定勢力，故意偽裝的效果不大。祝文在心理評價道。 在祝文評價的同時，愛麗絲也意識到自己的本能反應並不正確。 糟糕！她現在會被滅口嗎？ 答案是不會。 “我是局長。”祝文拿出他自己製作，用於證實自己身份的黑色卡片。 每一名聯邦超自然管理局的人，都接受過【萬能語言之頁】的植入，方便執行任務。祝文並未在其中加入額外的後門，只是讓調查員們會對一些特殊物品產生識別效應。 愛麗絲懵逼了。 哦，怪不得存在感如此龐大，非人感如此強烈，卻沒有造成大規模危害，原來是超能力者的頂點，那個神神秘秘，從來沒出現於大眾眼前的聯邦最強者-局長啊。 那不奇怪了……不奇怪個鬼啦！這種超級大人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還正好被她撞到。 您老就算不是待在總部喝茶看報，遛鳥逗貓，開開銀趴，也該在真正危險的任務中大展身手，直面他人不能知曉的怪異，而非出現在手下員工跟前嚇人吧！ 不對，如果是確有必要呢？ 愛麗絲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死者有問題？我需要做什麼嗎。” “有問題。”祝文非常坦誠，“但有問題也和你沒關係。” “哦。”愛麗絲略有尷尬。 祝文又補充了一句：“若不是你注意到我後，似乎產生了一些奇怪的猜想，可能浪費局裡的資源，我根本就不會和你多說廢話。” “哦。”愛麗絲垂下頭，十分尷尬，鞋內白嫩的腳趾不斷扣動，深恨不能扣個三室一廳把自己埋起來。 第一次遇到疑似大案子，險些把頂頭上司舉報了，這叫什麼事兒啊，誰叫你不在自己頭上標好名字與職位，平時不知道蹲在哪裡，完全見不到人影，還沒副畫像，照片，這能怪我麼！ 結果出了這樣的岔子，苦也，苦也，我不會被穿小鞋吧。 稍微自作多情一點在這種狀況下都顯得尷尬程度要向後挪半檔了。 然後，祝文發動了追加打擊：“另外，我能聽到言語中的潛在含義，尤其是某些模糊的回答，比如你哦的時候，我就聽明白了你的抱怨。而且我的聽力很好，所以別在那腳趾扣房。” 重擊，暴擊，斬殺！愛麗絲號沉默！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腳趾不動了，心也不跳了，就這麼平靜道：“局長說得對。” 對什麼？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啊啊啊，尷尬時間，快點給我跳過啊！跳過鍵呢！我需要一個跳過鍵！今天的運氣實在是太爛了，我要馬上請假回家，躺在沙發上抱著粉紅毛毛兔吃薯片才能緩解！ 當愛麗絲從大腦空白中恢復正常，祝文的身影早已消失，能夠作為他存在過的證明的，唯有上級突然發來的允許請假的短信。 為什麼我說“局長說得對”，能夠直接讀出來我想請假這種事。 愛麗絲試圖放棄思考，她覺得要是深挖下去，那就不知道能挖出什麼東西了。 有些時候，無法進行聯想恰恰是世界賜予人類最寶貴的禮物，讓人不至於被理智之島外的尷尬吞沒。 總之，最討厭這種能夠讀心的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