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那是他們一起長大...(第3頁)
就跟數羊似的,不信他睡不著。
謝陸言眨巴著大眼睛,乖乖地,跟著應聲:"一隻妞妞,兩隻妞妞,三隻妞妞……"
應寧熄滅了燈,依偎進他的懷抱,兩人手指緊緊相扣。
她睜眼望著窗外的月光,耳邊迴響著細碎的數數聲,漸漸地,那聲音逐漸低沉而緩慢,直到變成平穩香甜的鼾聲,隨後應寧也帶著微笑進入了夢鄉。
一週後,應寧為阿言準備好了一個療程的西藥,並辦理了出院手續,準備帶他回家休養。
離開前,她特意去探望了奶奶。
自阿言失蹤那天起,奶奶便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至今未能醒來,醫生也無法確切預測她是否還會甦醒。
應寧緊握著奶奶的手,輕聲道:“奶奶,我和阿言要走了,以後可能不能常來看您,您要照顧好自己。”
除此之外,她沒再多說什麼。
準備離開時,謝淑白攔住了她,她眼中帶著一絲懷疑,問道:“你有沒有在奶奶家見過我們家的傳家寶?”
顯然,她派人搜尋過奶奶的住所而未果,因此對應寧產生了懷疑。
應寧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奶奶從沒和我提過。大姐,我和阿言要走了,奶奶以後就拜託你了。請你一定要照顧好她。”
之後她和周嬸兒王伯告了別,便帶著阿言離開了醫院。
今天說好阿坤和小樓來接他們,結果等到十點,倆人也不見人影兒。
應寧乾脆不等了,直接招手叫了輛出租車。
一路上,謝陸言跟個小尾巴似的緊跟在她後面,主動接過拉行李的活兒。
自打生病後,他整個人像變了個樣,原先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勁兒少了,特別是在應寧跟前,什麼事兒都捨不得讓她動手。
正巧,出租車還沒來,談敘倒出現了。
“去哪兒?我捎你們一程。”
應寧和阿言便搭上了談敘的車。
應寧心裡盤算著臨行前的安排,“能不能先去躺商場?我打算給阿言買幾件新衣服。”
“行啊,沒問題。”談敘答應得乾脆,反正今天找她也是為了告別,時間有的是。
他們沒去什麼高檔地方,就在西單那幾處常見的商場轉了轉。
談敘這次來,心裡是有打算的。
他知道應寧消息閉塞,小樓和阿坤又被家裡管得嚴實,沒法聯繫她。他打算告訴應寧現在謝家的情況,還有上面查李家的最新動態,畢竟忙活這麼久,談家也算是這場奪權戰爭的最大受益者,而應寧也出了力,有權瞭解這些。
另外,他還想悄悄問一句,看她在鄉下的房子夠不夠寬敞,介不介意多個人搭把手,一起回去幫她開那個中藥鋪子。
可問題就在於,每次他想湊近應寧說點啥,謝陸言就像裝了雷達似的,不是水壺突然“啪嗒”掉地上,就是鞋帶莫名其妙鬆了,要不就是一會兒想買這個,一會兒又唸叨那個,活生生把應寧的注意力全給拽走了。
談敘無奈地揉了揉鼻子,心裡犯嘀咕:
“丫到底真傻假傻啊!”
晚上,到了和艾倫教授約定好的視頻時間。
應寧端坐於電腦前,專注地與遠在美國的艾倫教授進行視頻通話。
她的英語流利自如,時而沉思,時而快速地在筆記本上記錄下關於阿言病情的討論要點,每一筆都顯得格外認真。
“好,我理解了……”
直到深夜,視頻會議結束,應寧這才緩緩關閉了電腦界面,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幾條新短信映入眼簾,發送者是她在香港結識並共同經歷那次行動的一名警察。
短信中附上了幾個銀行賬戶的詳細信息,這些都是應寧委託他幫忙蒐集的,賬戶主人都是那些無辜受害漁民的家屬。
沒有片刻遲疑,應寧決定將自己多年積攢的大部分儲蓄,匿名轉入這些賬戶中。
她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用以支撐和阿言回到老家開設診所的開銷,以及阿言後續的治療費用。她相信,憑藉自己的雙手,以後她和阿言日子肯定能越過越好。
沒過多久,手機響了,是那個警察打了一些感激的話。應寧聽了,心裡反而更不是滋味:“我是雲綦的家人,我做的這些,跟那些家庭受的苦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你別誇我了,我心裡很愧疚。”
掛了電話,應寧望向外面,今晚月色真美,月光照亮的夜空,雲朵邊緣也被月色染得很柔和……她想起了誰,眼眶不由得溼潤了。
她擦了擦眼淚,掛掉電話後,收拾了一下自己,從書房回到臥室裡。
床上阿言不在,只有小熊貓圖案的被子攤開著,床頭櫃上放著一碗只喝了一半的養胃粥,這時候衛生間裡傳來水響。
應寧剛走近衛生間,就聽見“砰”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摔了,嚇得她心跳加速,立刻衝過去看。
打開衛生間的門,發現謝陸言躺在地上,全身溼透了,旁邊的水盆倒了,水灑得到處都是,連盆裡的衣服也掉出來了。
“阿言,你沒事吧?”應寧趕緊把他抱起來,摸摸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她沒有責備,語氣滿是心疼。
謝陸言小聲說:“幫妞妞,洗衣服。”
應寧說:“哎呀,你不用幫我洗衣服的,小傻瓜,摔疼沒有啊?”
謝陸言搖搖頭,看起來有點沮喪。
應寧給他換了乾淨衣服,還給他披上毛絨絨的機器貓小毯子,讓他在床上坐好,又把那碗養胃粥熱了熱,和勺子一起遞給他。
“你先乖乖吃飯,我去收拾一下衛生間,馬上回來陪你。”
應寧自己身上也被弄溼了,因為她穿的是薄薄的睡衣,現在胸前都透了。
她正要出門,卻發現阿言坐在那裡不動也不吃,還以為他不喜歡這粥。
“怎麼,不喜歡喝粥嗎?想吃別的什麼,我給你去做?”
結果,謝陸言眼睛直愣愣盯著她的胸口,突然石破天驚地冒出一句:
“我想吃奶奶——“(nainai一聲)
“?”-
離開北京前的最後一件事。
應寧帶著阿言坐車回了趟東山墅。
她去拿他的護照和其他證件,萬一回到鄉下後的治療情況不好,或者病情加重,她得隨時準備帶他去找艾倫教授。
她還想帶阿言回來看看,看看這些他熟悉的生活過的痕跡,能不能勾起他的回憶。
可是,一到門口,阿言就像很牴觸似的,死活不肯進去。
應寧嘆了口氣,也沒勉強,讓阿言在門外乖乖等她,自己進屋去找東西。
阿言聽話地點點頭,眼睛裡滿是依賴。
書房裡,應寧一一拉開書桌的抽屜,裡面到處堆滿了策劃書、合同、收購文件,這些見證他無數個日夜的辛勤與孤寂,應寧每翻一頁,那些心酸過往就像針扎一樣刺痛她的心。
她難受極了,彼時的艱辛難以言喻,直到後來回望,才深刻體會到阿言當初是如何拼盡全力。
手一滑,抽屜最底層露出了一個厚厚的機票夾,藏在筆記本下面。
她在把機票夾拿了出來,打開,意外翻出了許多飛往美國的機票。
一開始,還以為這只是他工作的出差記錄。
可當她仔細辨認那些機票上的日期,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這些機票,從她離開北京去美國上學的第一年開始,年年不斷,直到她結束學業回國,每一次飛行記錄都完好保存著。
除了這些機票,抽屜最深處藏著一疊厚厚的信件,每一封都被蓋上了“查無此人”的郵戳,堆滿了整個角落。
信封上那地址,是她曾經的住處,卻始終未能送達她手中。
她淚眼婆娑,顫抖著手打開了其中一封信的封印,信上的字跡密密麻麻,而反覆書寫的,卻只有簡單的三個字:“我想你”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一遍又一遍,直至佈滿整張紙面。-
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謝陸言突然出現在門口,圓溜溜的大眼睛裡滿是困惑,望著哭得泣不成聲的她。
他雖然很畏懼這間書房,卻努力邁著腳步一步步靠近,來到應寧身邊,伸出小手,雖然動作笨拙,卻異常溫柔地為她抹去淚水。
他張開雙臂環住了她,用稚嫩的聲音,輕輕地、帶著些微顫抖,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妞妞,不哭,不哭。”-
離開北京的那天,是個好天氣。
應寧選擇帶著阿言悄悄離開,沒有告訴任何人。
行李簡便,來時一箱衣物,走時也只是一箱衣物。
除了當初那幅從麗辛那裡拿回來的畫,剩下的什麼都沒帶走。
那幅畫裡藏著過往的時光,成了他肩上最珍貴也最沉甸甸的行囊。
這畫,被謝陸言用一根粉紅絲帶細心繫在背上,像揹負著一段不捨的舊夢。
應寧領著他邁向小區門外,準備招手攔車。
就在此刻,街對面緩緩停泊了一輛勞斯萊斯,車窗慢慢降下,露出一雙噙滿淚水的眼眸。
應寧的目光與那雙淚眼的主人在空中交匯,她心裡微微嘆息,可憐天下父母心,不管她和譚韻泠有再多隔閡,畢竟是阿言的媽媽,於是她輕輕搖了搖阿言的手,想讓他抬起頭來,好讓那邊的譚韻泠能再看她兒子一眼。
可偏偏就在阿言剛剛抬起視線的瞬間,那豪車的車窗悄無聲息地升起,就那麼開走了。
謝陸言眼睛裡帶著點迷忙,應寧隨後蹲下,對著阿言柔聲說:“我們出發吧。”
坐到車上後,應寧緊緊抓著阿言的手,聲音細細的,慢慢把他家裡最近發生的事情講給了他聽,
“公司內部現在很亂,因為李家倒臺,你大伯被牽扯其中,董事會正考慮罷免事宜。聽談敘說……你媽媽極有可能會接掌大局。至於奶奶那邊,四叔已承諾會照顧好她,而且他明確表態不再介入紛爭。有四叔陪著,所以你也不用再擔心,你媽媽多年的心願似乎應該也能實現了。”
應寧說著說著,謝陸言就靠在應寧懷裡睡著了,陽光從車窗照進來,柔柔照在他臉上,將他的睡顏襯托得無比香甜。
晚上九點的航班,應寧提前了一個半小時到達機場,先是利索地辦理了登機手續,接著著手進行行李託運。
機場內人流如織,繁忙異常。謝陸言穿著一件印著“海賊王”圖案的白t恤,腳踩著一雙帆布鞋,戴著一頂遮陽帽,奶乖奶乖地坐在長椅上等應寧。
這樣的裝扮,放在以前,他是打死都不會穿的,此刻看著卻毫無違和。
他手裡還抱著一隻可愛的貓咪玩偶,那是應寧之前在商場買衣服時順手為他挑選的禮物。
尤其他又長得好看,瓷白的皮膚,捲翹的睫毛,大眼睛高鼻樑,唇紅齒白的,引得路過的旅客忍不住多投來幾瞥目光。
謝陸言就那麼坐在人群中,守著他的畫板和揹包,乖乖地抱著懷裡的小貓咪等應寧,顯得格外安靜。
應寧剛辦完行李託運,耳邊便傳來了廣播的通知,告知飛往雲城的乘客即將開始檢票。她深吸一口氣,迅速回到謝陸言身邊,背上揹包,輕輕拉起他的手。
語氣中帶著釋然和愉悅:“好啦,我們出發咯!”
緊接著,廣播又一次響起,清晰地提醒:“各位親愛的旅客,您好!我們再次溫馨提示,由北京飛往雲城的航班ca1407,現已開始辦理登機手續。請搭乘本次航班的旅客攜帶好有效身份證件及隨身行李,即刻前往27號登機口進行安檢準備。請務必留意登機口顯示屏信息,合理安排時間,避免誤機。祝您旅途愉快,謝謝您的配合!”隨後,英文版的提示也迴盪在機場大廳。
應寧拉著謝陸言的手,正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朝登機口趕去,這時,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喚:“妞妞!阿言!”
應寧猛然回頭,只見小樓和阿坤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奔來。
小樓是從談敘那裡得知應寧今日離開的消息,而阿坤則是被許一琳帶出的。
應寧激動地衝上去,立刻緊緊抱住了他們:“小樓哥,阿坤哥,再見了,你們一定要保重。”
“你也一樣,妞妞,照顧好自己。”這會兒兩個大老爺們都紅了眼。
謝陸言這次倒沒阻止他倆抱妞妞,就是愛答不理地看著他倆。
坤子實在受不了他這臭德行,猛地衝上去,一把抱住他,把他深深按在懷裡,要把他勒死似的。
眼淚頓時彪了出來,“你他媽一定要好起來知道嗎!操啊!你要是真把哥們忘了!老子跟你丫沒完!”
小樓也終於忍不住,肩膀劇烈地抖動,淚水奪眶而出。
臨走時,阿坤把一個“路飛”的手辦塞進了謝陸言的口袋裡。
應寧緊緊握住阿言的手,步入了檢票口,人潮湧動,他們在人海中彼此揮別:“回去吧,照顧好自己!要永遠開心!”
應寧生怕淚水決堤,趕緊回過頭去,急忙拭去眼角的溼潤。
視線模糊中,他們終於登上了飛往雲城的飛機。
“阿言吶,以後我們兩個人就要相依為命了哦。”
“好耶。”
“欸,你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呀,偷偷告訴我,我絕對不說出去。”
“好耶!”
“那你說啊,快說快說,你在裝病對不對?”
“好耶好耶!”
“好耶,你在耍我是不是?”
“好耶~”
應寧無奈地笑了,回想起他們的初次相遇。
十四歲的天空下,陽光斑駁灑落,畫面定格,一見傾心在此刻。
十八歲被迫分開,山河遠闊,山海遙隔,思念之痛如刀割。
二十歲天各一方,願風傳情,願月遞信,天長地久有時盡。
二十六歲,人海中重逢,轟轟烈烈,刻骨銘心,過往心酸不易盡數淹沒。
而如今,是他們相愛的第九個年頭。
機艙內,廣播響起,溫柔而清晰地指引著每一位乘客——
"尊敬的旅客們,您好!這裡是機長廣播。感謝您選擇乘坐中國航空公司ca1407航班,我們的航班即將從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起飛,前往美麗的雲城。請您此刻確保所有個人電子設備已調整至飛行模式,座椅靠背處於直立位置,traytable(小桌板)已完全收起,同時請繫好您的安全帶,確保它緊貼身體,直至‘繫好安全帶’指示燈熄滅。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遵守空中乘務員的指引……"
應寧向乘務員要了一條空調毯,細心疊好,隨後彎下腰來,細膩與溫柔全然傾注於指尖,輕輕覆於阿言的肩頭。
一綹髮絲不經意滑落,輕拂過她臉頰,謝陸言的目光隨之停留,指尖微微上揚,欲為她捋順,卻又在半空中遲疑,終究停了下來。
“好啦。”應寧仰起頭,視線掠過飛機舷窗外,她小聲驚呼,“瞧,好美啊!”
謝陸言順著應寧的目光望去,萬米高空下的城市,燈火輝煌,星光閃耀。
那是他們相愛過的見證
也是他們一起長大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