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鋪墊

屬於克格勃官方印刷的文本在最後一句完成了結束，再往後翻，書頁上的文字便全部都是來自於護林員們的手記。

『向未來的同志們問好！我從偉大的衛國戰爭中走出，現在來到了祖國另一個需要我的戰場。作為第一任護林員，我會盡我所能將森林的情況悉數記錄其中。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愛德華一頁頁翻過指南，這位護林員的任期非常得長，而他也確實詳盡地記載了許許多多關於森林中的細則。從怪物的習性與出沒時間，到木屋有哪些地方存在漏水風險，他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森林的植被經常會發生變化，樹木種類繁多，生長茂密的地方尤其要注意，因為那裡就是怪物頻繁會出沒的地方。』

『要當心天氣，森林裡經常會下雪。雪會覆蓋你的足跡，但是會加強怪物的行動，你看不見它們，它們能看見你。』

『沼澤地是絕對的禁區，最好不要深入那裡，除非你擁有一整個炮兵營的火力去面對等待在那裡的東西……』

『木屋的選址很不錯，記得加強一些周圍的隔離措施。按照圖鑑裡記載的怪物習性，針對性地佈置讓它們反感的障礙。』

然後，直到某一頁，那原本的字跡戛然而止，接著便更換成了另一種字跡。

『我是第二任護林員，前一位同志幹了很久，他做得很好，而我會繼承他的事業。』

第二任護林員顯然是一個不喜歡說太多話的角色，他留在護林員指南上的文字也十分簡潔明瞭，但每一句信息都非常重要，每一句都在朝著森林深處的秘密而進發。

『我認為森林深處一定存在一個關鍵的地方，那裡就是怪物出沒的根源。』

『前一位同志在這方面同樣做了很多調查，他與我的想法是一致的。』

『明天，我會親自深入森林去檢查情況。護林員指南會被我放置在木屋內，就像前一位同志所做的那樣。』

隨後，這位護林員的字跡便就此為止。

翻開下一頁，文字的主人再次更替。

『第三任護林員向前輩與後輩致以最真心的問候！』

『從今天開始，這片古怪至極的森林將由我來看管。上級給我派發了不少的物資，足以我用來將護林員木屋基地好好修整一番。未來的同志們，你們可真是走大運了！』

第三任護林員明顯要比上一位護林員的話要多許多，他會經常把森林中發生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記錄在指南當中，偶爾穿插著他對木屋進行的修繕與改良作業。

可以看出來，他對自己的手工活很是自豪。

『總局批了一個最新款的子彈製作機給我，那可真是美妙，獨屬於蘇維埃重工業的奇蹟之作，擁有足夠多的材料，我甚至可以自主製作只有坦克才能使用的炮彈——哈哈，這是一個玩笑。』

『木屋需要新的防護，這偶爾會降臨的暴雪將我設置好的護欄全都壓塌了，可是它為什麼不將那些怪物與舊世界的信徒們也一併掩埋呢？不過，我相信後者總有一天會實現的，蘇維埃終將埋葬他們！』

『blyat！壁爐的煙囪出現了一點問題，似乎是什麼東西塞住了出煙口。要不是我正好沒有睡覺，不然等到第二天的陽光出來，我就已經變成一整塊的人形燻肉了！還是沒有裹鹽巴的那種！到時候那些怪物估計都能把我帶去當它們的下酒菜——如果它們也會喝伏特加的話！』

『我的小獵鷹在外面兜兜轉轉逛了一整天，猜猜她給我帶回來了些什麼東西？一條狼龍的腿！呃啊……那看起來就不像是能吃的東西。但願不會有人喜歡拿它來做火腿，不然那絕對會是一個巨大的噩夢！』

『我把狼龍腿丟在了沼澤邊，希望它的同類能喜歡這頓大餐——反正我不喜歡！』

第三任護林員幾乎把指南當作了他的日記，不過幸好護林員指南預留的書頁非常多，即使他如此事無鉅細地記錄著生活瑣事，剩下的書頁量也依舊可觀。

當然，頻繁地記錄也總有一些好處。譬如在某一天的記錄中，第三任護林員這樣寫道。

『芭芭雅嘎……我遇到了那個老太婆。該死的，她真的住在一棟會自己行走的木屋裡，那屋子底下居然有著一隻巨型雞腳！那肉質看起來就非常的柴，真是可惜瞭如此龐大的產肉量……』

『她沒有把我吃了……我本來還以為今天就是我為蘇維埃獻身的日子，或許是伏特加將我的肉醃製得異常難聞，使她對我的肉失去了興趣。』

『她居然給了我一張地圖，那是一張擁有某種神秘力量加持的地圖。在那上面，可以看到整片森林裡所有的人類所在地。我覺得這就是芭芭雅嘎用來狩獵時使用的玩意，她那裡肯定還有不少備份。』

“能夠看到森林中所有人類所在地的地圖？難怪阿列克謝能夠如此精準著找到當時剛進入幻境的我們……”

愛德華想著，繼續往下看去。

『但是芭芭雅嘎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並不理解。或許即使是她這樣的怪物，有的時候也會良心發現吧。』

『啊……可惜她是一個非人的怪物，長得還跟我老家殺豬時燒壞的豬皮一樣，倘若她能再年輕一點，我準會被她的魅力所迷倒！』

『希望什麼時候她能再良心發現一次，帶著森林裡的那些怪物一起下地獄，徹底還這片森林一個太平清淨。如果她真的這麼做了，我就也一起下地獄，去娶她當妻子……嗯，這應該不是在開玩笑。』

“這位同志，你是真的餓了……”

愛德華不禁扶額想道。

他接著將書頁翻了下去，令人驚喜的是，這一次的護林員指南，總算有了一個像樣的結尾。

『去他的米帝！我的腿受傷了……』

『一頭猛獁水牛襲擊了我，還好我的動作足夠快，將它引入了沼澤。那裡有芭芭雅嘎的神秘力量所在，它被困進了泥沼裡，多半是出不來了。但我的腿在躲避攻擊的時候被一塊石頭磕傷了膝蓋，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的左腿幾乎無法繼續行走，我都能看到從皮下刺穿血肉而出的骨頭，這條腿算是徹底廢了！』

『我必須向總局申請退休了，拖著這麼一條傷腿，我根本無法繼續執行任務。』

『真是羞愧難當，我最終的結局居然是傷退！我還沒有和那些怪物拼死一搏呢！』

『明天，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我在木屋裡留下了很多有用的東西，希望後來的同志能夠用得上！這也算是我為這片森林做的最後一點貢獻……』

第三任護林員的記錄到這裡結束，看來他最終以一條腿的代價順利離開了森林。

再翻到下一頁，就是第四任護林員上任後的記錄。

『回答第三任護林員的話，我確實看到了你留在木屋裡的東西。那些玩意兒很有用，我以克格勃上校的身份感謝你的貢獻，稍後我會寫信讓總局對你進行額外的嘉獎。』

克格勃上校？也就是說，從這裡開始，就是阿列克謝的記錄了？

愛德華順勢往後翻了翻，發現直到最新的記錄為止，書頁上的字跡都出自同一人的手筆，他便確定這第四任護林員就是阿列克謝。

“截止目前為止，幾乎每一任護林員都沒能完好無損地走出森林。唯一一個活著離開的第三任護林員，也是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

愛德華咬著嘴唇琢磨起來，這護林員指南中的種種信息，分明就是在為阿列克謝最終的結局進行鋪墊，彷彿犧牲就是護林員應當歸屬的終點一樣。

“整個幻境都是由阿列克謝的慾望所打造的，這本護林員指南可以說就是他內心潛意識的側面體現。這確實就是在暗示我們，阿列克謝想要的東西正是屬於護林員的偉大犧牲……”

“如果沒有顧時先生的話，我們就應該會從這裡找到解開幻境的方法。”

“但在那種情況下，等到我們反應過來，恐怕就為時已晚了。”

“幸好，幸好有顧時先生在……”

愛德華渾身一輕，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愛德華，那上面都寫了些什麼啊？”

湊在他旁邊的李初光見他突然鬆了口氣，不禁好奇地問道。

“寫了很多東西，原本對我們來說，這就是我們用以解開幻境的關鍵道具。但是現在有了顧時先生，我們已經不需要它了。”

“這樣啊……嘿，還得是顧時先生吶！”

李初光又一次由衷地讚歎了起來，愛德華也對此相當地認同。

他正想接著往後面翻翻看，忽然，他聽見森林裡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他連忙抬頭看去，只見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白色森林大背景下，披著防寒外套的阿列克謝端著獵槍與水桶，叼著一根菸慢悠悠地踏著枯枝落葉從白茫茫的針葉林中走出。

他邁著大步子，抬腳跨過一根掉在地上的大樹枝，朝木屋走來，一邊走還一邊口齒不清地嘟囔著。

“這個時間都不是她出沒的時候，她沒事叫什麼叫……難道食人女怪也會週期失調？”

阿列克謝走到圍欄前，將柵欄門打開，帶著裝備回到了木屋院子裡。

“阿列克謝，發生什麼事了？”

愛德華連忙迎上前去詢問道。

“沒什麼，八成中森林裡的怪物也開始搞什麼地盤爭奪了。”

“放心好了，護林員木屋周圍有我設置好的隔離帶，那些怪物是不會靠近這裡的。”

阿列克謝一面回答著愛德華的話，一面將桶放在了木屋門外，隨後用力地伸了個懶腰。

愛德華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桶裡的液體已經被用完了。

“那個桶的水是……”

愛德華指著桶，向阿列克謝問道。

“一種摻了榆樹樹液的水，對特定怪物有顯著的驅散作用。”

阿列克謝吸了口煙，朝著旁邊的幾個解密者吐了一口，引得幾人紛紛避讓開去。

還是那股奇怪的草木氣味，阿列克謝現在在抽的煙和之前他把愛德華與李初光帶到木屋的路上時抽的煙是一樣的。

“阿列克謝同志……”

愛德華捏了捏鼻子，擺著手說道。

“我有點對香菸過敏。”

“還有這種過敏？”

阿列克謝挑了下眉，把嘴裡的煙取了下來，單手將其摁在雙管獵槍的槍管上熄滅。

“我以為森林裡要儘量避免吸引怪物的注意，這煙味……不會引來那些怪物嗎？”

“嗯？你沒看指南上寫的東西嗎？我記得我應該有把這個東西記錄下來。”

“呃，我還沒怎麼看你的那部分……”

說著，愛德華將手中的護林員指南向後翻了幾頁。很快，他就看到了指南上阿列克謝的記錄。

『上一位同志的研究成果很有幫助，將其摻雜在菸草裡點燃可以產生一種令怪物產生厭惡的氣味，能夠有效使它們避開你的行動路線。』

『根據這個成果，我對此進行了進一步的改良，製作出了兩種手卷煙，我用不同的顏色將它們區分開。』

『棕色的煙，可以退散怪物；白色的煙，可以吸引怪物。』

『如果運用得當，一定能產生很好的效果……』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愛德華看著指南上的記錄，微微點起了頭。

“阿列克謝，想不到你對菸草還有研究。”

“嘿嘿，克格勃的培訓可不是吃乾飯的。”

阿列克謝得意地笑著。

“我不光會製作菸草，還會調酒呢。怎麼樣，要不要等會兒來嘗試一下？”

“可是我不太會喝酒啊。”

“沒事兒，酒精能帶來健康！”

阿列克謝的盛情難卻，以酒會友也是露西亞的傳統，不可不嘗。據說當年在蘇維埃的外交談判桌上，他們就非常擅長把他國外交使者灌醉，以此來獲取對自己更加有利的局面。就連蘇維埃的領導人也經常用酒來控制自己的下屬，那位玉米狂人甚至一度被鋼鐵之子灌到小便失禁的程度。

阿列克謝抬頭看了眼天空，雖然雲層依然很厚，但四周的光線明顯開始變得昏暗了起來，這象徵著夜幕即將降臨。

“都進屋吧，我給你們準備晚飯。”

阿列克謝招呼著眾人，解密者們便先後走進了木屋內，回到了那被壁爐溫暖所包裹的環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