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以及那句:“小瘋...
鄉下地方遠不像城裡,八九點過後萬籟俱寂。
夫妻倆住樓下,老房子的二樓收拾得很乾淨,房間是夫妻倆準備給兒子的,結果人大半年沒回來,就一直空置。
床上鋪了涼蓆,涼被也是全新的。
上面有太陽曬過的暖烘烘的味道。
席司宴在樓下衝了澡,上來時陳默正靠著牆壁刷手機。
“睡裡邊還是外邊?”席司宴甩了甩頭髮,肩上的毛巾還帶著潮氣。
陳默從手機界面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屁股底下的床,“隨便吧。”
席司宴替他決定,“那你裡邊。”
床不算寬,不過兩個人還是能輕鬆睡下。
陳默放下手機,在席司宴坐到床上,胳膊無意間觸碰到陳默膝蓋的時候,陳默愣了愣。下一秒,手伸過去捱了挨他的胳膊,驚訝:“你用冷水衝的?”
“怎麼了?”席司宴回頭:“我看叔就是直接打水用的。”
“你傻啊,灶上燒了熱水的,你兌一下也好啊。”陳默忍住扶額的衝動,跟他說:“阿叔他們常年都是習慣了的,那井水打上來那麼涼,你受得了?”
席司宴伸手將他按下。
“沒事。”
“屁。”
席司宴輕笑,手抵著陳默肩膀阻止他要起明天村裡有車去鎮上,得早起。”
陳默動彈不了,只好抓起旁邊的涼被往對方那邊扔了一大半,說:“蓋上,到了夜裡溫度會降得比較厲害。”
兩人翻身並排躺下,頭頂暖黃的燈光將小小的房間照得一覽無餘。
誰也沒有說話。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住一個房間。
卻是第一次睡在一張床上。
涼被不算厚,蓋在身上輕飄飄沒有重量,陳默盯著頭頂的蚊帳卻沒有絲毫睡意。
“關燈。”陳默提醒。
下一秒,啪,房間裡陷入一片黑暗。
兩分鐘過去。
陳默暗道還不如不關,他不知道席司宴能不能適應,暗夜放大了哪怕任何一絲絲的動靜和細節,呼吸,稍微動一下就輕響的床架。不單單是覺得旁邊多了一個人的存在感過於強烈,更多的是一點微妙的尷尬。
不清楚具體過去了半小時還是十分鐘,陳默開始覺得背部僵硬不適。察覺到席司宴平常不過的呼吸,陳默想側下身,結果腳剛抬起就頓住了。
他的腳碰到了旁邊席司宴的小腿。
兩人都穿的短褲,這讓陳默一下子就沒敢繼續。
他以一個奇怪的姿勢頓在那兒。
下一秒就察覺到旁邊的人翻身側過來,面對著自己,陳默剛想問他是不是也沒睡著,就感覺自己腰間纏上來一隻手。
席司宴不是抱著他,而是將他抱著往他自己那邊挪了挪。
他的左手抬起放到了陳默的脖子底下,另一隻手很自然捋了捋陳默的後背,下巴抵在陳默的額頭,聲音帶著迷濛,像是清醒又像是睡著過,“睡吧,抱著你睡。”
“很熱。”陳默愣了幾秒才找到聲音。
“替你降降溫。”席司宴並沒有放開的意思,甚至再將他往懷裡攬了攬,接著道:“你剛不是說我皮膚涼。”
陳默無言以對。
席司宴衝了涼水澡的緣故,皮膚的體溫確實比自己要低。
但陳默從沒有那麼貼近地和一個人睡在一起過,更別說他們此刻的姿勢已經不是貼近了,他整個人完全是被席司宴抱在懷裡。
只不過陳默也沒推開就是了。
陳默原本以為自己得僵硬地熬上大半夜。
事實卻是,他沒多久就睡著了。
而且睡得很好,一點亂七八糟的夢都沒有做。
第二天他是被村口的犬吠吵醒的。
鄉下人都起得很早,外面的天剛剛露出一點淺灰,家家戶戶就都有了動靜。
陳默醒來的第一眼,就藉著窗外模糊的天光,看見了近在咫尺放大的席司宴的臉。
他的胳膊還在自己脖子底下,估計已經麻得沒有知覺了。陳默擔心他受不了,抓著他的手腕要把他的手拿出來。
結果手掌剛觸上去,就暗道糟糕。
溫度明顯高得不正常。
他就說,即便是大夏天,一般人也受不了井水的那個涼度。
“席司宴。”陳默撐起上半身推他。
席司宴抬手搭上額頭,也不知道是發燒不舒服,還是手麻不適應,陳默看見他眉頭蹙得很深。
但他還是很快睜眼,在不太清醒得前提下啞聲問他:“怎麼了?”
“不是我怎麼了。”陳默低頭用自己的額頭貼上去,發現溫度比他以為的還要高一些,催促說:“你發燒了,快點起來,我帶你去鎮上的醫院。”
席司宴放任他的貼近,等陳默退開些許,他才用手在自己額頭上試了試,開口:“沒事,這程度吃點藥就行了。”
陳默也知道從村裡到鎮上還是需要點時間的。
想了想,沒反駁,掀開被子邊說:“行,那你再睡會兒,我去村委診所那裡給你開點藥回來。”
陳默原本就睡在裡邊,說完就要翻身從席司宴身上跨過去。
結果他翻到一半,被席司宴攔腰阻斷。
陳默以為他還顧著開玩笑,拍他手:“放開,別鬧。”
“陪你去。”席司宴拖住他,自己半坐起來。
陳默立馬說:“這時候你去幹什麼?不太遠,我跑著去的話很快就回來了。”
“那也陪你去。”席司宴的手改握住陳默的手,腳已經搭下了床。
陳默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瞬間突然就懂了席司宴為什麼堅持要陪他。他想起在那個中醫館治腿的時候,輕描淡寫和席司宴說起過的事。
原來他一直記得。
陳默還跪在床上,而背對著他在穿鞋的席司宴頭髮還有絲凌亂,他牽著自己放在床邊的手握得很緊。這可是席司宴,是綏城席家天子驕子一樣的法定繼承人,是實驗班那麼多人口中的席神,是陳默原本印象當中,高傲得坐在車裡,不屑下車踏足這裡的少年人,也是後來那個酒桌生意場生人勿近的席總。
任何一個印象,都沒有眼前這一幕讓陳默覺得深刻。
他陪著他一路顛簸。
誇阿嬸炒菜的手藝很好。
陪著阿叔一起洗冷水澡,發著燒也不肯放他一個人去拿藥。
可陳默想說,他十七馬上要十八了,更甚者他早已成年許久,不是七八歲,蹣跚走在大雪裡的小孩子。
可那一刻,心臟緊縮的感覺如此強烈。
陳默從沒有那麼清晰的認識這個人,也知道有的好感可以只停留在表面,有的情感可以直擊靈魂。
“操。”陳默暗罵,抬起胳膊擋住眼睛。
下一瞬,抓著席司宴的肩膀將他掀回床上,欺身而上。
誰知席司宴反應迅速,擋住他,“幹什麼?”
“親你行不行?”陳默直白得誇張。
席司宴很明顯愣了一下,房間裡這會兒光線還有些不明,他躺在身下盯著陳默的眼睛看了幾秒,才笑著說:“雖然不知道你的熱情為什麼這麼突然,但是不行,會傳染。”
陳默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低頭去親。
席司宴偏頭躲避,笑得胸腔震動。
還直接上手卡住陳默的下巴,提醒:“別搞,我都聽見樓下阿叔阿嬸起來了。”
“姓席的,你……”
陳默心裡還急著要去給他開藥,沒親著人,低頭上嘴就在席司宴的肩膀靠近脖子的那塊肌肉上咬了一口。
他咬得挺狠的,能明顯聽見席司宴的悶哼聲。
以及那句:“小瘋狗。”
在村醫那裡拿到退燒藥已經快八點了。
村醫早就換了人,不是陳默熟悉的那個老頭了,是個年輕的醫生,四十歲上下,戴眼鏡。
見著進來兩個大小夥子,怔了怔。
一量體溫,三十九度二,高燒了。
可能也正是因為年輕,在席司宴拒絕掛水打針,只說拿藥的時候,醫生也不反對。給他開了藥,看他吃了一次,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
席司宴估計怕傳染,還找醫生拿了口罩,出門就掛在了臉上。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不少人。
認識陳默的多,畢竟在這些人眼裡,他剛離開才一年,而且是以那麼轟動的方式離開的這裡。反而是陳默,很多人他都要仔細回想很久,才能和記憶裡的人對上號,而且打招呼的千奇百怪。
比如:“村裡都在傳你回來了我還不信?陳默,你爸媽呢?”
陳默:“嗯……應該在吃公家飯吧。”
對方:“啊?”
比如:“陳默,出息了啊,有空來嬸家吃飯。”
陳默:“好嘞。”
比如:“考上大學沒有啊?都說你是從這山溝裡唯一走出去的年輕人,要好好學習聽見沒?”
陳默:“考上了,聽著呢爺爺。”
然後回頭和席司宴解釋:“老人年紀大了,有時候犯糊塗。”
圍繞著陳默的,大多都是好奇他如今的生活,好奇那些流傳著的,關於他的流言是真是假。詢問席司宴的也不少,畢竟誰看他都是一優越年輕人。
尤其是在某些對比之下。
那會兒他們停在路邊,和田埂上一大叔講話。
路上突然傳來一陣很大的轟鳴聲,只見三四輛髒兮兮沾著泥巴的摩托車,以很快的速度繞過彎道,朝這邊過來。
都是留著七長八短,染著各種顏色頭髮的年輕人,有兩個身後還帶著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