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0 章 進身之階15
導購為紀湛拿了第二套一模一樣的灰色西裝。
他不解的表情沒有掩蓋掉不斷上翹的唇角。
下樓的時候,紀湛又順便給章馳買了一個女士手拿宴會包。
宴會包裡能帶的東西就多了,餐巾紙,溼巾,口紅,髮夾,鏡子,統統買了,裝進去,更像那麼回事。
剛才等在一樓停車場的司機在紀湛試新衣服的時候已經將車開到了負一樓的地庫,買完衣服,紀湛隨手將之前那套有所汙損的同款西裝丟進了垃圾桶,兩人坐著專屬電梯直達-1層。
停車場人流湧動,發動機嗡鳴,出去的車太多,直接將路堵住,紀湛的車排在了後面,前面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車流,像一條正在蠕動的蚯蚓,過了大概有十分鐘,章馳終於能夠看見負責車輛識別的自動閘門。
閘門的中間是一道紅白條紋相間的長欄杆,圓柱狀,大概有成年人手腕的粗細,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受承軸機械運動下來的時候,能夠感覺到沉甸甸的,移動得相當的慢。
慢是在跟重力摧毀的穩定性做對抗。
可以想象,沒有機械的控制,這條長欄杆砸下來,會在車頂上造成怎樣的慘狀。
紀湛也在看那道閘門。
理論上,寶石騎士沒有可能接入這個商場的控制系統,它只能控制公共部門在城市主要街道安插的電子眼,上一個商場的意外是早有預謀。
而且,即使是早有預謀,也需要通過“中轉站”控制行動。
閘門是否會在這裡出故障,巧合地把他們這輛車砸成兩截呢?
大概率不會。
但剛才那面爆炸的玻璃幕牆,也看起來沒有絲毫古怪。
章馳感覺到紀湛身體變得緊繃,類似於動物遇到危險之前的預警——他隨時準備好這場意外的考驗。
就在這時,停車場內響起了廣播的聲音,從每個懸掛在天花板下面的內置擴音器內同時出發,抵達所有在場觀眾的耳朵裡。
——“由於本商場突然情況,為方便各位顧客儘快撤離,經商場管理處決定,停用道閘,所有車輛停車費免收,已收車輛的停車費將在三個工作日內全款退回。”
——“感謝您的包容與支持,歡迎您下次再來。”
滴。
——“由於本商場突然情況,為方便各位顧客儘快……”
廣播響了三次同樣的內容,門口道閘的指示燈就在廣播出現的同時消失掉,欄杆頂在了最高處,由於取消停車收費,機器不用掃描,車輛的通行速度驟然加快,馬上,就到他們這輛車。
章馳屏息凝神。
車順利通過。
已經關閉的閘門沒有鬧一出“意外”事故。
但屢次三番繃緊的神經已經讓她接近力竭——在心理上。轉過頭,章馳發現剛才還緊張著的紀湛已經恢復到了正常的姿態。
溫和的眼睛,一絲不苟的頭髮,一看就很輕鬆的臉。
人類社會的體面是區別與野獸最重要的文化代詞,一個野獸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個沒有經過訓練的兒童無法有意識地控制排洩和哭鬧,教育構成了一場最漫長的文化處刑,能夠接受的存活,不能夠接受的淘汰。
在最難過的時候,人們不能尊崇自己的本能,反而要偽裝微笑。
在最高興的時候,人們不能不顧及別人的心情,反而要偽裝難過。
如果沒有做到,就會被稱為沒有教養。
他是一個很有教養的人。
無法從表情猜測出來他現在在想什麼。
這樣的人比那些喜怒無常的人更加可怕,因為當他想要殺你之前,可能對你一如往常的保持微笑。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想要殺你,即使有所預想,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採取行動。
一個億的工資。
有點太高了。
不太正常。
更合理的解釋,用完就扔,殺人滅口,一毛錢都不用給。
現在她還沒有收到任何的薪酬——當然,還沒有工作滿一個月,也無從談起發放工資的問題。
車開了大概有十分鐘,章馳開口說:“紀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紀湛正在閉目養神,聽到她的話,眼皮子緩緩拉扯開,好像由於高溫融化之後黏著在一起的橡皮糖,扯到最後,鬆了力,一不小心又粘了回去。
餘光確認旁邊的人和窗外掠過的風景都沒有什麼異樣,紀湛又將眼睛閉了回去。
“什麼請?”
章馳:“是這樣,我有一點缺錢。”
紀湛的眼睛睜開了。
章馳:“您看能不能提前給我支取一部分。”
紀湛:“你要拿錢做什麼?”
章馳:“拿錢能做的事可多了。”
紀湛沒有再問下去,他掏出終端,打開計算器功能,手指在上面按了下來,將終端遞過來。
屏幕上面顯示了一串零,以及一個在零前面的“1”。
章馳數了數,一共7個零。
7個零加1,也就是一千萬。
紀湛:“這個數夠了嗎?”
章馳點頭。
紀湛將終端收了回去,手指在屏幕上面一劃,所有的數字清零,終端被他放進了口袋,眼睛再次閉上。
“等明天我給你劃賬。”
給錢很大方,又不太像是想要賴賬。
宴會的開始時間是晚上七點,太陽正在落山,城市的騷亂在此刻一如往常的升起,街頭是舉著橫幅和電子板遊行的人群,半空是駕駛著執法懸浮車來來去去驅趕的警察,遭遇了堵車,抵達的時間晚了。
遲到三十分鐘。
車抵達的地方是一處莊園別墅。
別墅所在的片區人居密度很低,毗鄰一片湖邊,風景優美,進入別墅之前車會經過一條沒有劃定名稱的公路,安新市的私有制度非常完善,買下一條路,連名字都能夠從地圖上抹去。
導航上沒有這個地點。
普通人在信息化的時代據理力爭的隱私權跟公共地圖都搜不到的私人莊園相比,顯得多少有點滑稽。
車停在莊園外面的草坪上,這裡的佔地面積很廣,每一輛車都停得規規矩矩,主人請了專門的泊車小弟,穿著黑色西裝,往他們坐著這輛車邊上靠,紀湛搖下了車窗。
他拒絕了泊車服務。
在下車之前,他叮囑司機留在車上,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輛車——他的小心謹慎從剛才發生的事情來看確實很有必要。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跑過來在這輛車上動什麼手腳。
讓他死於汽車故障導致的“自燃”。
莊園開滿燈,燈光是溫馨的淡黃色,房間每個位置的燈都各有造型,門口的是兩盞白鴿造型的吊燈,入門之後,最引人注目的是頭頂上層層疊疊裝飾圍繞起來的冰藍色十字架水晶吊燈。
地毯底色是鮮豔的紅,中間有乳白色的一隻碩大白鴿。
莊園的主人看起來信教。
章馳跟在紀湛的右手邊,宴會已經來了很多人,在下車之前,紀湛跟她詳細介紹了今天舉辦生日宴會的主角,藍寶一,能源部部長藍赦的女兒。
能源部負責能源行業的管理,擁有制定能源企業准入標準的權力,同時監管城市的電力系統,掌控白銀共和國政府採購能源武器的訂單,以及相關的武器研發。
能源部部長職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就像是一個火車的頭,只要白銀共和國用權力構築起來的軌道不散架,所有的車廂都會爭著搶著跟在他屁股後面走。
進門之後需要通過一道藍色的簡易門框,掃過去的時候,身上如果有電子產品,門框就會亮起紅燈。
現在他們兩個人都亮起了紅燈,一旁的服務生走過來,彎腰曲背地抬起一個圓形托盤:“先生,女士,入場之前,請將電子設備存放,我們會替您二位妥善保管的。”
兩個人都交出了終端,款式一樣,顏色不同,很明顯的情侶款,服務生將兩個終端都放進了一個灰黑色的方盒子裡,盒子厚度達到一釐米,很少見的材料,蓋子上面有一個紅色的警示符號。
看圖案,大概是信號失靈的意思。
費林飛一眼就看到了從正大門走進來的章馳和紀湛,他手中舉著的紅酒杯抖了一下,酒灑在了他的手背上,旁邊的女伴驚呼了一聲,他這才將頭轉回來。
“我去躺洗手間。”
將酒杯放在服務生的托盤上,費林飛徑自往一樓大廳東南角的位置走。幾百平米的大廳,從一個對角走到另一個對角,隔著交錯的酒杯,閃亮的水晶燈,重重的人影,什麼視線都擋光了。
衛生間的人很少,費林飛一拳砸在了門上。
他蹲在地上,雙手插進頭髮,呼吸起伏厲害。
片刻了,他站起身,從洗手間溜出來,繞到莊園外面,在一棵樹下,他朝那個負責保管終端的服務生招了招手。
服務生:“先生?”
費林飛繼續招手。
服務生走了過去。
費林飛指了指自己的臉:“認識我是誰嗎?”
服務生遲疑片刻,說:“費總?”
費林飛整了整西裝的領帶,手輕微地揮了揮——一個示意對方湊近點的姿勢。
服務生低下頭。
“給你二十萬,剛才遲到那兩個人,放終端的隔離盒拿給我。”
服務生猶豫道:“如果終端不見,我會有大麻煩的。”
費林飛“嘖”了一聲,臉色有些不耐煩:“我拿走,又不是不拿回來,最多半個小時,拿回來給你。”
服務生的臉色有些為難。
費林飛冷了臉:“你一年工資有幾個二十萬?臭打工的。”
***
終端拿到手,費林飛鑽進了載自己過來的那輛車,司機在車上等著,同樣在車上等著的還有他找過來的“技術顧問”,一個道上相當有名的黑客。
黑客跟公司就像老鼠跟貓,黑客不太好找,因為老鼠總是很怕貓。
作為一個黑客,最好不要認識太多的人,因為保不準什麼時候,認識的人就把老鼠的消息告訴了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