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卡比 作品

第30章


 賀蘭熹等五人在太華宗成功召回了白觀寧的魂魄,沂厄真君大喜過望,激動之下在除宋玄機之外的每個人頭上揉了一把。接下來的白觀寧魂魄歸體一事就用不著他們做學生的操心了。

 對沂厄真君來說,讓白觀寧魂魄歸體不算難事,難得是白觀寧恢復意識後,將如何面對自己毀容的事實。

 由於邪氣侵體,白觀寧臉上的傷痕久久不愈,反覆潰爛。沂厄真君能做的,只有將這些邪氣悉數逼到他的右臉上,如此至少能保全他的左臉無瑕。

 就這樣,合歡道院的第一美人被迫戴上了半張面具,額頭和右臉藏於華麗的面具之下,剩下一半美豔動人,傾城傾國的臉。

 合歡道院人人皆以為白觀寧心高氣傲,恃美而驕,毀容的打擊對他而言生不如死。有人猜測他會從合歡道院退學,也有人猜測他會因為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然而,這些人怎麼都沒想到,白觀寧的魂魄一穩固下來,他就戴著那枚特製的面具出現在了【迷津渡】,從此一堂課都沒有落下。

 合歡道弟子百思不得其解,賀蘭熹一個無情道反而知道怎麼解。

 *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是太華宗固定的休假日。這月十五,賀蘭熹本想在仙舍睡上一日,不料才睡醒就收到了宋玄機的傳音。

 宋玄機:“我找你,說長句。”

 賀蘭熹躺在床上看著眼前飄你,太會偷懶了吧!”

 宋玄機:“今日無課。”

 賀蘭熹氣得坐了起來:“難道只有有課我們才會見面嗎?宋道友,你仙舍離我仙舍就十步遠!”

 宋玄機“哦”了一聲,不再言語,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賀蘭熹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微微皺起眉:“你還在嗎,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宋潯?”

 “有。”宋玄機語氣平靜,“要和我一起去藏書閣麼。”

 賀蘭熹微微一愣:“你是認真的嗎?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宋潯我們什麼時候去?”

 宋玄機:“現在。”

 賀蘭熹一個翻滾下了床:“好!”

 他的《九州史》終於有救了!

 太華宗的藏書閣不僅僅是藏書之地,更是眾多弟子課後自行研習的勝地。

 藏書閣內設有數百個座位以及管夠的筆墨紙硯,學習一半遇到不懂的地方,走幾步便能當場查閱書籍。如若心血來潮想要道友一同論道,小小一個隔音術就能讓學生論得痛快又不至於打擾到旁人。

 這是賀蘭熹第一次和宋玄機一起到藏書閣學習,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消滅《九州史》功課的絕佳機會。

 落座後,賀蘭熹從靈囊中艱難地抱出一本厚重的《九州神器大全》,期待地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美人道友:“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最近的《九州史》越發上了難度,他們開始學習數萬年前至今,出現在三界九州之內所有有過記載的神兵利器,以及它們每一任主人的生平事蹟。

 數也數不清的名字,賀蘭熹看一眼都不用修行了,當即可以原地昇天。

 宋玄機:“你要我如何幫你。”

 賀蘭熹:“自然是幫我學好《九州史》。”

 “若想學好《九州史》,只有一個笨方法。”宋玄機道,“切記四字:死記硬背。”

 賀蘭熹嫌棄地“啊”了一聲,不太樂意地說:“可是我想學聰明的辦法。”

 宋玄機涼涼道:“沒有。”

 可以,回答得如此乾脆如此利落,完全不給他任何希望。

 賀蘭熹只好用笨笨的方法對著書本死記硬背。兩人面對面坐著,各自為自己的功課忙碌,賀蘭熹再是話癆在這種時候也安靜了下話——

 宋玄機:“賀蘭時雨。”

 賀蘭熹:“幹嘛。”

 宋玄機:“常用來入藥的【且酩酊】,具體有幾種功效?”

 賀蘭熹沉下臉來,模仿著不久前宋玄機冷淡的語氣:“賀蘭時雨不知道。”

 宋玄機:“。”

 賀蘭熹趴在桌子上笑了一下,正要告訴宋玄機答案,藏書閣門口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原來白觀寧來了。

 過去的白觀寧風流美豔,又是合歡道本屆弟子中的頭名,多少人能期待和他雙修共同進步。因此無論他走到哪裡,都可用“眾星捧月”來形容——在無情道院除外。

 而如今,白觀寧形單影隻,昔日的追求者早已不知所蹤,所到之處,只有道友們或敬佩惋惜,或同情可憐的注目。

 賀蘭熹看著白觀寧獨自在角落坐下,對宋玄機道:“宋潯,我們去找白帷聊一聊?”

 宋玄機:“不去。”

 賀蘭熹:“啊?為什麼。”

 宋玄機:“不喜與旁人交談。”

 賀蘭熹:“那我自己去?”

 宋玄機:“你想去便去,不必知會我。”

 賀蘭熹:“你管得好寬,你管我要不要知會你,和你有什麼關係嗎?我就要知會,你又能怎樣。”

 宋玄機:“?你自己聽聽你的話,因果通不通。”

 賀蘭熹一邊朝白觀寧走去,一邊想自己大概是無情道院建院以話的弟子了。

 白觀寧依舊是一身異域風情的裝扮,臉上精緻的面具不但不顯突兀,反而給他添上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甦醒後,白觀寧很少和人主動說話,但他從沂厄真君那聽說了賀蘭熹等人為他招魂一時,面對賀蘭熹時……還是像一隻落魄卻高傲的異域小孔雀。

 白觀寧:“不知賀蘭道友有何貴幹,可是來向我討謝的?”

 賀蘭熹:“是的是的!”

 白觀寧:“……?”

 賀蘭熹這般真誠,倒把白觀寧整不會了。他怔了一怔,才彆彆扭扭道:“招魂一事,謝謝你們。”

 賀蘭熹擺擺手,笑道:“不用謝,應該的。”

 白觀寧又是一懵,盯著他看了許久:“你們無情道三美就該多笑笑,每天一張上墳臉簡直是暴殄天物。”

 賀蘭熹奇道:“你不覺得我話多又愛笑很奇怪嗎?”

 白觀寧不屑一顧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全宗都知道你們和外院弟子交流會用長孫經略的話多多辣椒水了。”

 賀蘭熹一時語塞:“……那我還真是謝謝他了。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你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鬼十三選中的嗎?”

 白觀寧聞言,下意識地抬手,想去觸碰自己的臉頰,摸到的卻只有冰冷華麗的面具。

 賀蘭熹:“你不想說也沒關係。”

 白觀寧搖了搖頭:“沒什麼不可以告訴你的。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被選中的。但我可以肯定,是一場夢。”

 賀蘭熹:“夢?”

 “一日,我苦讀……我尋歡作樂完回仙舍。因為‘玩’得太累,我倒頭就睡。然後,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夢見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講堂,講堂裡有很多學生,似乎是在上課。而我,卻看不清他們的面容——無論怎麼努力都看不清。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們的輪廓有些眼熟。我想,他們或許也是太華宗的弟子。”

 賀蘭熹心裡咯噔一下:“你說‘很多學生’,究竟有多少?”難道秘密加入十三道院的人數比他想象得還多?

 “至少有二十餘人,反正比你們無情道院所有人加起來還多。”

 “有一名青年站在講堂上,應該就是那堂課的老師了。他讓其他人歡迎我的到來,問我願不願意加入他們,成為十三道院新的弟子。”

 “他說,如果我自願加入,他可賜萬物予我,還能讓我‘所求所願,皆得順遂’。”

 “那時,我確實深陷在一件難以實現的事情裡,被求而不得痛苦折磨得痛不欲生。我一度以為那是個美夢,夢中的我險些要答應了,但我始終覺得哪裡不太對——如果連合歡道院都無法實現我之所求,那就只有……總之,聽都沒聽說過的十三道院絕對不會是能幫我實現夢想的地方。”

 “所以,我拒絕了那個美夢。”

 “醒來之後,我發現自己枕畔多了一朵沾著新鮮露水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