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章 我不講武德(第2頁)
胡老三道,“這我知道哩,所以我要準備準備…要燒一百具玄甲的材料,東家你倒是要派人幫我,還要多支銀子,不過好在是在幽州這種大城裡,到明天早上應該弄得好哩。”
“沒事,讓周驢兒幫你就行,銀子他會出的。”顧留白略微鬆了口氣。
這半個幽州城都像是鄒家的,人手和銀子一點都不缺,就是到時候讓厲溪治關照一下,防止走漏風聲而已。
他現在比起謝晚的優勢,就是來幽州來得早,而且已經和足夠多的地頭蛇搭上了線。
“五殿下,那要勞煩你趕緊通報一下寂臺閣,謝晚這個墮落觀修士不僅私調玄甲,而且還要謀害鎮守黑沙瓦的功臣,讓他們趕緊查查。”顧留白轉頭又對五皇子說道。
五皇子樂了,“謝晚墮落觀修士這件事坐實了?”
“五殿下您說他是,裴雲蕖說他是,鄒老夫人說他是,幽州這些世家說他是,還有黑沙瓦的綠眸少年也說他是。”顧留白心情舒暢了些,“他不是也得是。”
五皇子很同情謝晚。
謝晚膽子夠大,做事情夠瘋狂,但這顧十五做事情明顯也是不講規矩,不講武德。
這人暗中謀劃,準備來對付綠眸,卻不知道自己的陰謀已經提前敗露,已經要被群毆了。
寂臺閣、李氏子弟、幽州門閥、裴氏、綠眸和陰山一窩蜂…這些個勢力聯手在這邊圍毆一個人,他都沒法想那個人會有多悽慘。
只是他還是小看了顧留白的算計。
不只是這些勢力,顧留白連突厥人、大食人、甚至天竺人都想用在裡面。
吐蕃人倒是隔得太遠,否則他連吐蕃人都想用。
這個時候顧留白想到了那塊還沒到手的天鐵,“五殿下,雲蕖說你在遮幕法會懸賞那塊天鐵,是要做什麼?”
“我這不是懷疑這塊天鐵和你有關,想用這塊天鐵逼你現身嘛。”五皇子一拍額頭,笑道:“我倒是忘記這件事了,不過現在也好,若是突厥人不出岔子,那這塊天鐵直接送到你手中,若是突厥人出了岔子,這塊天鐵就會送到我手中,然後我就轉交給你,這就是雙倍的穩妥。”
顧留白笑了笑,道:“若是到了我手中,我還得讓雲蕖送到遮幕法會,否則不是別人還要千方百計找這塊天鐵下落?”
五皇子訕訕一笑,“麻煩是略麻煩,不過好歹有懸賞錢。”
想到那懸賞的五萬貫,顧留白頓時覺得五皇子這人雖然無緣無故給自己惹了個大麻煩,但好歹的確是個妙人。
“五殿下,你之前在遮幕法會之中說鄒家內鬥牽扯到中土和西域佛宗的爭鬥,但背後根本,卻又牽扯到長孫無極與御史臺,與皇族之間的爭鬥。這到底什麼意思?”提到錢,裴雲蕖便靈機一動,馬上問了這個問題。
“河東孤兒,既然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自家人,今後你要問我什麼,我自然不會裝腔作勢不回答,也自然不可能問你收錢。”五皇子一眼看出了裴雲蕖的小算盤,頓時調笑了幾句。
裴雲蕖玉面一紅,但打蛇隨棍上,順勢道:“那五殿下金口玉言,可要說到做到,消息情報方面,我們可是要仰仗五殿下。”
“那是自然,你們若是翻船,我人頭恐怕也不保。”五皇子認真起來,“我大唐立國之初,道家得勢,因其根基深厚,隱然有和長孫氏等一眾門閥分庭抗禮之勢,我李氏對道家也頗為忌憚,故扶持佛宗來制衡道家,佛宗因此大興,但到了今日,雲蕖你想必也看得清楚,長孫氏為首的這些門閥已經取代了道家,牢牢把控著朝政,已經成為對我李氏威脅最大的存在。父皇忍了這麼多年,最近這幾年提拔林莆做了宰相,意圖有些明顯了。他這是要推儒道,選拔寒門仕子來慢慢削弱門閥勢力。”
“鄒家地處幽州,能夠出兩個入主御史臺的人,再有今日之財力和影響力,其實也是出於我父親推動寒門仕子主政的想法。”
談及朝政,五皇子的語氣明顯凝重起來,“只是結果如何,你們也清楚得很,鄒家這兩位人傑,豈會看不明白朝堂之中那些勾當,他們明面上是死諫,實際上還不是以報皇恩,用自己的命來扭轉乾坤,將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變得可能,幫助我父皇從長孫氏為首的門閥手中,拿回一些東西。”
“佛宗這些年興盛,但夾在李氏和長孫氏中間,就漸漸變成了一塊肥肉。”五皇子平靜道:“佛宗的態度哪怕擺得再端正,哪邊都不幫,但我李氏和長孫氏纏鬥分不出勝負之下,就必須得從別處吃上一口大肉來壯大自身。那不管是我李氏還是長孫氏,就都要想辦法從佛宗身上找肉吃。”
“鄒家那兩位入主御史臺的大人雖然死了,但鄒家在那段時間儼然是寒門領袖,言語相當有分量的,誰又能料到它驟然又和佛宗牽扯上了關係,出了一名佛子。”
“李氏和長孫氏都想對付佛宗,但鄒家原本又是李氏栽培出來幫忙的。”裴雲蕖皺了皺眉頭,道:“那你父皇對鄒家和鄒家佛子到底什麼態度?”
五皇子嘆了口氣,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佛宗的那些高僧在揣度人心方面,比我們更強。”
裴雲蕖醒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時間早已給出答案。
十三年前,不空法師已經猜出了皇帝的態度。
念及鄒氏的舊情,皇帝最多不會自己下場對付佛子,但似乎也不會出力保住佛子。
在他的棋局裡面,終究是想推崇儒道,而讓佛宗衰落。
所以不空法師讓鄒老夫人將鄒嘉南送至關外,因為鄒嘉南留在幽州必死無疑。
長安的年輕才俊們總是說教坊司的那些美婦人無情,只認銀子不念舊情。
但此一時,彼一時,帝王何嘗不無情?
……
月宇臨丹地,雲窗網碧紗。
長安太極宮,甘露殿之中,大唐帝國的皇帝,正在對太子進行一場考校。
偌大的宮殿之中唯有皇帝和坐在他下首的太子,即便燃著獸炭,也依舊顯得幽冷。
考校的內容,便是黑沙瓦一役。
顧留白沒想到自己火到了甘露殿。
太子的年紀比他大了有七八歲,只是從未經歷過長安之外的風雨,所以面容倒是同樣顯得有些稚嫩。
他模樣長得周正,眼眉之中皆是靜氣。
他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看著一份份軍情詳報,坐得筆直,這般姿態已經維持了有小半個時辰。
皇帝卻是外面晃了一圈才回來的。
回來之時,他手裡還折了一枝不知名的異花,黃色的枝條,紅色的花朵,只有花沒有葉。
他隨手將這枝異花插入自己桌上的銀瓶,從隨身的一個小玉盒之中取了一顆硃紅色的丹藥,嚼了嚼之後吞入腹中,這才坐了下去,然後看著太子,道:“有關黑沙瓦的這軍情,這名綠眸少年造成這樣的結果,你覺得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