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 作品

第一百零五章 這人很護短(第2頁)

 永寧修所的看客都很不滿意。

 主要幾乎沒什麼人押安知鹿贏的。

 更讓很多五大三粗的豪客異常不爽的是,他們是敗在了一個看上去嬌嬌柔柔,軟軟嫩嫩的少女手上。

 關鍵這個少女現在還趴在欄杆上,時不時的衝他們嘿嘿一笑,手裡還時不時的拋起一錠銀子。

 要不是看她是個小女子,很多人都忍不住要上去打她了。

 第二場比鬥馬上開場。

 這第二場比斗的修行者裡面,就有遮幕法會里那名買兇人要殺的齊愈。

 “齊愈!”

 “齊哥今晚氣色不錯!”

 一群看客的注意力頓時被成功吸引。

 若離坊這三個修所的看客,對六品以上的修行者不只是尊敬,還更珍惜。

 六品以上的修行者在這種修所公開戰鬥的本來就少,更何況出來拋頭露面的,大多就是希望被權貴看中,挑走。

 哪家權貴不缺厲害的修行者?

 齊愈對著四周都拱了拱手。

 這是一名三十餘歲年紀的劍師。

 三十到四十歲之間,正是劍師比較巔峰的年紀。

 真氣修為還能隨著時日往上走,但劍法的參悟,劍意的打磨,卻差不多到頭了。

 馮束青那種還能在四十歲之後有不小突破的劍師,真的是極少數之中的極少數。

 “這人有些老氣!”

 顧留白還在靜觀,裴雲蕖已經忍不住吐槽。

 三十餘歲的劍修,哪一個不是英姿勃發,渾身都散發著鋒銳氣息?

 邊軍裡那些和邱白羽一樣的劍師,都是一副長劍在手,可斬蛟龍的凌厲模樣。

 但眼下這人身穿洗得月白的長衫,配著一柄烏鞘長劍,朝著四周拱手時,卻像個酒樓裡的掌櫃,一點那種氣質都沒有,彷佛一柄長劍都已經被磨去了鋒芒。

 反觀他的對手,那名叫做秦苦的劍修,同樣是劍修,年紀差不多,但人家身穿一襲黑衣,手持著一柄無鞘的黑色長劍,面容雖然普通,但氣勢卻真的像是一柄無鞘長劍,周圍的空氣都似乎隨著他的呼吸在不斷的震動,並開始閃爍晶芒。

 “兩位貴客,齊哥雖然看上去氣勢不顯,但他用劍真的很老道,他的真氣修為也很強的,之前他打過兩個同等六品的修行者,但是對方的真氣不如他的剛猛。”安貴對裴雲蕖尊敬至極,他是第一次真心不想客人輸錢,聽著她似乎瞧不上齊愈的口氣,便頓時好心的說道。

 “你怎麼看?”裴雲蕖直接問顧留白。

 她覺得顧留白看人比算命的還準。

 顧留白道:“那名叫秦苦的黑衣劍師應該挺厲害的,他的劍也是柄好劍。”

 裴雲蕖欣慰道:“我也是這麼覺得。”

 顧留白道:“但我覺得齊愈應該會贏。”

 “??”裴雲蕖有些生氣,“為什麼?”

 顧留白認真道:“就是感覺這人的真氣功法十分高明。”

 “怎麼看出來的?”裴雲蕖一邊示意安貴將方才贏得的銀子全部押齊愈贏,一邊疑惑的問道。

 據她所知,所有的望氣法門也都只能看出修行者大概的修為,在修行者不鼓動真氣之前,各種望氣法門也無從看出真氣的強弱。

 “這人的身子比一般修行者沉重,他走出來的時候刻意收著腳步,而且他的呼吸特別弱。”

 即便是在嘈雜的環境之中,顧留白依舊將聲音壓得很低,“這很像是崖山宗的法門。”

 “崖山宗的重劍無鋒?”裴雲蕖吃了一驚。

 崖山宗是南方重鎮的一個修行門派,這個宗門最初的修行者都是海外航行的大船護衛。

 他們所修的真氣法門可以將身子變得沉重,下盤極穩,據說六品之上,真氣下墜時就可以輕易的鎮住激流中晃盪的小船。

 他們用的也是劍,但他們的劍往往不開鋒,極為沉重,專門用來敲斷對手的兵刃。

 “這人的佩劍不像是那種重劍。”

 裴雲蕖並不懷疑顧留白的判斷,她瞬間反應過來,“要麼這種比試對於他而言根本用不著最厲害的手段,所以你覺得他應該能贏?”

 “不保對,但我的確是這麼想的。”顧留白微笑著承認。

 三樓雅室之中,那名身穿華貴黑貂毛袍子的年輕公子喚住了幫忙投注的胡姬,“二樓那個客人,這次下注多少?”

 他的身份顯然不同尋常,胡姬根本不敢怠慢,在門口喚了一個人來,小聲問了幾句,便顫聲回應道:“回公子,此次下得更為驚人,一共七百九十貫,押齊愈贏。”

 “七百九十貫…如此囂張?”

 這年輕公子看著天井中那兩名劍師,頓時就不樂意了,“我押一千貫,押那秦苦贏!”

 ……

 “你在關外按理接觸的修行者不可能有我多,怎麼對這些修行法門如此熟悉?”比試即將開始,裴雲蕖忍不住盯著顧留白問。

 “這事關別人的隱秘,你先答應我別說出去。”顧留白認真道。

 “快說。”裴雲蕖都懶得解釋自己不是嘴巴很大的人。

 “冥柏坡裡有好幾個本事很大的人,其中有一個可能在前朝當過大官,對各門各派的路數比較熟悉。”顧留白輕聲解釋道:“郭北溪見了他都很尊敬,然後我之後就經常挨他打。”

 “?”裴雲蕖奇怪道:“這和你捱打有什麼關係。”

 顧留白嘆氣道:“郭北溪說記住各門各派的修行者的路子比多學幾招劍招要重要得多,讓我死記硬背,他還經常要考核,我但凡有點搞渾,就要被一陣毒打。你不知道,有些法門的表象很類似的,很容易搞錯。”

 裴雲蕖聽得極其羨慕,“我也想捱打。”

 “?”顧留白看著裴雲蕖,心想你除了逆反之外,還喜歡這種刺激?

 “就是從小沒人敢丟給我幾頭狼,也沒有人敢打我,我的劍法才略懂都不如。”裴雲蕖鬱悶道:“若是我遇到郭北溪這種老師,我何止現在這點修為。”

 顧留白搖了搖頭,“你放心,估計郭北溪也不敢打你。”

 裴雲蕖:“……!”

 號角聲起,號角聲歇。

 下方兩個人的戰鬥,已然開始。

 黑衫劍客秦苦的確是強者。

 他所修的法門肉眼可見的強大。

 號角聲停歇的剎那,黑色的真氣就像是水流一樣從他的肌膚中滲出,在他的身周縱橫交錯,就像是從汙泥中伸出的陰黑樹根在不斷的生長。

 一丈範圍之內,空氣噼啪作響,就像在鐵鍋裡爆豆子。

 “六品?”裴雲蕖看了顧留白一眼。

 顧留白點了點頭,“是六品。”

 裴雲蕖的目光重新回到場間。

 黑沙瓦一役之後,她就知道顧留白所修的功法似乎具備精準的判斷對方修為之能,在判斷對方真實的真氣修為方面,顧留白沒有任何的失誤。

 這秦苦雖然是六品的修行者,但真氣和真氣互相沖擊,卻使得他的真氣能夠離體更遠。

 在短兵相接之中,他對周身情況的感知會更敏銳。

 若不是顧留白十分看好齊愈,再加上她知道這種修所的比試並非臨時安排人手,否則她都懷疑這秦苦是不是遮幕法會上那個借你人頭安排的殺手。

 當黑色的真氣和真氣不斷衝擊,將真氣推離到更遠的位置時,秦苦手上那柄黑色長劍上一些平時看不見的符紋慢慢顯現。

 黑色的劍柄開始散發出青色的光澤,劍身距離劍柄一寸處,一團符紋悄然亮起,那是一個猙獰的魔鬼頭顱。

 這算什麼?

 六品卻稍能借用七品之能?

 裴雲蕖皺著眉頭看著齊愈,她不能理解為何齊愈到現在為止還站著一動不動,就讓對手如此蓄勢。

 轟!

 空氣突然暴鳴,許多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看客都嚇了一跳。

 秦苦和齊愈原本隔著至少三丈的距離,但伴隨著這一聲暴鳴,秦苦只是一步就到了齊愈的身前。

 黑色的劍身急劇的震動著,劍尖就像是無數只蜂鳥在紊亂的飛行。

 齊愈後退半步,這半步的空間讓他接下來的出劍顯得並不那麼急促。

 一柄松紋長劍從劍鞘之中抽出,劍身拍向秦苦手中黑色長劍的劍身。

 松紋長劍在空氣裡行走很絲滑,不帶任何磅礴的氣息,沒有多少力量感,但是在無比精準的捕捉到對方長劍走勢的剎那,一股異常兇悍的真氣,卻是轟然在齊愈的體內爆發。

 地面劇震!

 一股剛猛絕倫的力量,就像是一柄無形的大錘,沿著齊愈的手腕猛烈的敲打了出來。

 當!

 就像是鐵匠鋪子裡打鐵,兩柄劍的劍身上冒出一團耀眼的火花。

 澎湃的氣勁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沿著兩人的劍身往外擴張。

 哧啦哧啦…

 兩個人的身體周圍都有晶瑩的光芒在閃爍,在撕裂。

 護體真氣都在承受著破碎勁氣的撕扯。

 好強悍的真氣衝撞。

 好可怕的力量。

 裴雲蕖的呼吸微頓,若不是見過陰十娘和馮束青的比劍,這就是早先她心目中那些至強劍師比劍時應有的模樣。

 齊愈和秦苦兩名劍師的身軀都猶如鐵鑄,紋絲不動。

 兩個人的長劍在頃刻間再次相逢。

 當!

 劍身和劍身裹挾著強大的力量再次衝撞。

 秦苦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他早就知道齊愈的真氣十分剛猛,但沒有想到竟然剛猛到如此程度。

 提前做足了準備,沒想到齊愈也根本沒改變戰法,也並未直接落入下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齊愈手中的松紋長劍品質不佳,此時有種即將被他震斷的感覺。

 然而此時,顧留白看著齊愈手中的那柄長劍,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明明是一柄長劍。

 他看上去像柴刀。

 絕大多數人看的是熱鬧,他看的是細節。

 長劍的劍鋒上有幾個缺口,劍身上的松紋之間有亮晶晶的茬子在發光,明顯已經有了裂縫。

 這味道他熟悉啊!

 轟!

 齊愈往前跨出了半步,他體內的真氣再度轟然爆發。

 一股可怖的力量沿著長劍衝擊到了他的身上。

 當!

 長劍和長劍撞擊,還在糾結著要不要拉開距離,要不要改變戰法的秦苦直接就被震退出去。

 秦苦並未就此生出戾氣,他反而深吸了一口氣,平復體內震盪不堪的真氣的同時,默默往後掠出。

 他已經確定自己的真氣法門哪怕和尋常的真氣法門相比有特殊之處,然而卻依舊不可能在力量上和對方抗衡。

 齊愈揮劍。

 他顯然不想改變戰法。

 他整個人以一種稍顯笨拙的姿態崩了起來,手中的長劍帶著呼嘯的風聲,毫無花巧的朝著秦苦的頭頂斬了下去。

 秦苦頃刻下了決定。

 他雙膝微彎,猛烈的吸氣。

 他的胸膛鼓了起來,體內的真氣隨著他的心念,猛烈的衝向他持劍的右手。

 當!

 兩劍再次硬拼!

 噗!

 秦苦的口中湧出一蓬血霧,他的面上露出些許痛苦的神色,但眼神卻是分外的堅毅。

 他手中的長劍不斷的顫抖,這種顫抖直接蔓延到了他的手臂,他的身軀。

 這一擊顯然已經對他造成不小的傷害,但是如他先前所想的那樣,齊愈手中的那柄松紋長劍斷裂開來。

 在場一片驚呼聲。

 齊愈手中的長劍只剩下一尺來長的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