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 作品

第兩百五十五章 當眾一柱擎



                若是換了世間其它七品,恐怕早已經失去了主張或是失去了鬥志。

    然而即便無法捕捉那種神通氣息的來源,此時的顧留白卻依舊敏銳的感知到那些氣息和孟萬里體內真氣的聯繫。

    這種神通雖然可怕,但此時調用的卻依舊是孟萬里體內的真氣。

    他只是用了某種手段,增強了孟萬里的真氣,並直接架起了橋樑,讓孟萬里的真氣直接侵入他的體內。

    沒有任何的遲疑,在被再次震退到比劍臺的邊緣的剎那,他的眼中出現了一絲的瘋狂的意味。

    他體內的真氣在他的全力催動之下,就像是變成了兩隻鐵拳,狠狠砸向了衝向他心脈和氣海的兩股真氣。

    轟!

    他的身體劇震。

    伴隨著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他的口中噴湧出淡淡的血霧。

    然而隨之迸發的龐大真氣法相卻是遮掩住了這一切。

    無數巨大的光影在空氣裡扭動著,就像是有無數的海獸在瘋狂的咆哮。

    孟萬里獰笑著,原本便要再全力施展一劍,將這少年直接逼到江面上。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體不受他控制的扭曲起來。

    他的人就像是一個失去控制的提線木偶,身體的諸多關節在此時扭成了詭異的姿態。

    那種充滿玄妙,賦予他更強的真氣修為的氣機,就像是透明的魚線在此時崩斷。

    他體內無數股平穩流動著的真氣,驟然失去控制,從他體內的諸多竅位之中宣洩而出。

    在下一剎那,他的身上發出了猶如羊皮筏子漏氣般的嗤嗤聲響。

    紊亂的真氣流束帶著奇妙的輝光,夾雜著鮮血往外噴湧。

    在江岸上的人們眼中,他此時就像是變成了一個姿勢怪異的人形燈偶。

    顧留白的身體兀自震動著。

    他體內的真氣紊亂的穿行著,在他的身體內裡撕扯出了許多細小的傷口。

    此時他也無法強行去約束這些暴走的真氣,他只是伸手朝著身前揮動,似是要阻擋那些朝著他臉面衝來的氣流和血珠,但暗中卻是已經將衣袖之中的幾顆療傷靈藥取出,順勢喂入口中。

    若是此時孟萬里還能再戰,哪怕再能施展出個一劍,他都很難應付。

    然而看著那身姿都無法控制的孟萬里,他卻知道對方能夠站著已經很不容易。

    他當然不想吃這樣的暗虧。

    所以在下一個呼吸之間,他便強行調整了肺腑之間的氣息,然後出聲,“滄浪劍宗,你們真的出息了。這是孟萬里自身的修為嗎?”

    “自己滄浪劍宗的人不成,卻依賴外力,卻借用別人的神通來對付我?”

    “你們還要臉不要?”

    ……

    顧留白在比劍臺上出聲時,轎子裡的王夜狐緩緩抬起了頭。

    他看向上方的夜空。

    夜空和夜空裡的那些星辰似乎和平日裡也沒什麼不同。

    但是他卻忍不住感慨的笑了笑,道:“有意思啊。”

    轎子停了下來。

    他身前的轎伕先行停下了腳步。

    前方的轎伕一停,後方的轎伕也才停下來。

    此時他們所在的這條街巷之中,兩頭的巷子口也都掛著花燈。

    後面那個巷子口掛著的是鵝燈,紅燈白羽,長安人叫這是鴻運當頭。

    前面那個巷子口掛著的是魚燈,那就是年年有餘,吉祥如意。

    前面這轎伕停下腳步的時候,後方那鵝燈首先就滅了,接著前面那魚燈也黯淡下來,一個呼吸之後就熄滅了。

    整條街巷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這轎伕自然是已經感應到了什麼,但是他一點都不慌,還很有興致的輕聲說道,“我又想不明白了,李氏是利用那綠眸來牽扯滄浪劍宗和城中各方勢力,如此一來,您就抽調不到那麼多的修行者,那麼按理而言,您就應該破壞這少年和滄浪劍宗的比劍,或者說將計就計就行了。還有,滄浪劍宗對於您而言應該也沒那麼重要,您應該沒有必要一定要護著他們的聲名。李氏是你的敵人,那你不必也逼著這少年和你為敵吧?”

    王夜狐笑了笑,“你一開始是覺得,我可能就是假裝矇在鼓裡,實則是擺擺樣子,還是會抽調大量的滄浪劍宗的劍師過來?”

    轎伕點了點頭。

    王夜狐道,“沒這個必要。”

    轎伕想了想,道:“您也不是一定想要這少年的命,這麼看來,您也就是藉著這比劍,想徹底看看清楚這個少年?”

    王夜狐倒也沒否認,他點了點頭,微笑道,“我想要這少年的命也未必做得到。”

    轎伕深吸了一口氣,道,“那我就更想不明白了,您到處樹敵,又要應付李氏,又要和那少年不對付。但您又並不是想真正的翻了李氏的天,也不是真正的想殺了那少年。您這何苦來哉?”

    王夜狐看著天空之中最亮的那幾顆星辰,自嘲般笑了笑,道:“可能這麼做,最終能讓人明白我到底是什麼樣個心意?平日裡,恐怕我就算是說掏心窩子的話,也沒有幾個人會認為我說的是真話。但今夜過後,可能你能明白,李氏能明白,或許將來,那少年也能知道我這個人?”

    轎伕嘆了口氣。

    王夜狐卻是笑了笑,然後認真道,“其實哪怕有本事不用,在別人看來就像是個夜壺一樣在床底下呆了一輩子,那也沒什麼不甘心的。我覺著這人最甘心的吧,是活了一輩子,卻沒有人能夠真正理解你內心的想法。”

    轎伕在心裡說了聲操蛋。

    這世上,最複雜的恐怕就是人了。

    在心裡說完這句的同時,他伸出了手。

    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朝著前方的夜色夾去,好像夾個空氣,但等到他的手縮回面前時,他的兩根手指裡已經夾了一片薄薄的黑色劍片。

    與此同時,王夜狐後面的那名轎伕身前一亮。

    他的身前竟然也亮起了一盞紅色的宮燈。

    那燈一直在轎子的後面掛著,只是之前沒有亮起,絲毫不引人注意。

    然而此時這盞宮燈給任何修行者的感覺,就像是貪婪的怪物一樣拼命的吸吮著後方這名轎伕體內流淌出來的真氣。

    它散發著紅光,鏤空的燈罩子是皮子做的,卻反而顯得異常蒼白,但內裡散發的紅光,卻十分詭異,和世間所有常見的紅都不同,既不像紫,也不像粉,也非淺紅正紅深紅,而像是一種地底深處湧出來的暗紅。

    這名轎伕伸出手去,將這宮燈往上方一提,也不見他有什麼多餘的動作,但後方兩側屋面上卻是突然發出了很多人滾動的聲音。

    數個呼吸之間,至少有數十條身影就像是滾冬瓜一樣,從屋面上滾落下來,重重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