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主動交稅的商賈
此時，武英殿中，眼看朱元璋換上常服，雲奇當即吩咐讓人備好了車馬，然後詢問朱元璋道：“陛下是打算去那江寧縣衙嗎？”
身為朱天子貼身內侍，雲奇也知道那一月之約，他心想朱天子此去，必是考察那江寧縣商事。
“不！”
朱元璋卻是連連擺手，否定了雲奇的判斷，他的目光在京畿輿圖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江寧縣郊的棲霞山一帶。
“先去棲霞山一帶，再去江寧縣城。”
他早就聽陸羽說過，要借棲霞山礦藏積聚人氣，促進縣中商事，既然這一切根源都自那棲霞發起，自然要從頭看看。
當然，他還另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朱天子佔股四成的棲霞商社，就坐落在那棲霞山下。商社若想興旺，自得仰仗那棲霞集鎮的興盛繁華，且去走一遭，看看自家商社生意如何？
馬車自宮城東去，經過應天府，繞過江寧縣郊，直朝棲霞山去。
一路上，車馬絡繹不絕，行旅商客來往不息。
看到這繁華場面，朱元璋已對那棲霞集鎮生出期待，可即便如此，當他抵達棲霞山時，仍被那喧鬧陣勢給嚇住了。
馬車停下，朱元璋尚未露頭，便已聽到兩旁人聲鼎沸。
“來一來，看一看啊，全縣最好的湯包……”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咱們店裡的金銀首飾，逛遍全京城也尋不著更好的了！”
“客官打哪裡來，要不要住店？”
……
叫賣聲，迎客聲，嘻鬧聲，自車外傳來，吵得朱元璋耳旁嗡嗡作響。
朱元璋只感覺，自己彷彿身處在京中最繁華的街市裡，他不由好奇，撩開車簾，探頭觀望。
官道之側，已修建了數條小街，直通往棲霞山腳，每條小道兩旁，都修有成排房舍，那房舍掛著招牌旗幡，顯然都是店鋪商坊。
而在這商鋪門前，街市裡遊人摩肩接踵，穿梭遊逛，好一副繁華興盛景象。
朱元璋不由看呆了，愣了許久，才恍然回頭問道：“這……這是棲霞山？”
在他的印象中，棲霞山一帶荒無人煙，山腳下更是植被稀疏，連個叫喚的鳥雀都鮮少看見，可眼下這熱鬧場面，堪比京中最熱鬧的前門大街了。
而云奇也同樣的一副怔忡發愣表情，聽了朱元璋問話，才茫然四顧，看了許久，他終是指著遠處商鋪後隱現的山頭道：“沒錯啊陛下，那不正是棲霞山麼？”
朱元璋茫然四顧，哪還看到半點荒野景象。
“這臭小子果真有兩把刷子，他果真將這集鎮建成了！”
眼前這諸多商鋪，全是他棲霞商社名下產業，旁的不說，光靠收取租金，怕都要掙個盆滿缽滿。
想到這一重，朱元璋心頭狂喜：“快，打馬上前，在這街市中游逛一圈！”
街市中游客如織，馬車駛入其中，幾乎只能蠕行，但朱元璋不以為惱，反倒逛得有滋有味。
一路走過，他已看到各式各樣的商鋪：飯館酒樓、旅店客棧、驛館車馬行、金銀飾坊、布匹估衣鋪……
更甚至，他還看到有一條街中，開有戲園說書坊，另有不少江湖賣藝人賣弄戲法。
朱元璋實在想不到，陸羽竟在這縣郊荒僻之處，開起了專供遊人消遣的勾欄瓦舍。
再往前走，竟還有一整片開闊廣場，那廣場裡擠滿了攤販遊客，看上去熱鬧非凡。
“棲霞市集？”
看到那廣場外立著的牌幡，朱元璋很是好奇，細一觀望，他發現這些攤販的攤位排列齊整有序，顯然是經人規範管理。
待到馬車駛近，他看得更清楚了，這所謂“攤販”，可並非是遊商們臨時搭鋪，而是早由匠人搭建起整齊有序的石臺，供商販們在此販售。
顯然，這也是那陸羽刻意安排。他提前布好攤販，供那些臨時過境的遊商販售貨品。
“此計甚妙，既為遊商提供了行商鋪位，又能規範管理，穩定集市秩序。”
朱元璋看得熱血澎湃，不由為陸羽種種妙計拍掌叫好。
“陛下，前面就是礦區了，咱們要不要派人進去轉轉？”馬車走至集鎮盡頭，雲奇指著前方山腳礦區道。
朱元璋極目遠眺，果見前方不少礦民揹著鋤頭篩鬥往裡走去。
過了一個月，這淘金狂潮仍未見半點衰退，反因這集鎮興盛吸引了更多淘金客。
“就不去看了……”
朱元璋只望了兩眼，便收回了視線，原本，他此來就是為了看看集鎮，對那礦藏並無興趣，當然，更關鍵的因素是，這礦藏原本是他商社產業，如今白白讓渡百姓，著實叫人心疼。
雖說朱元璋已體會了陸羽苦心，知曉他這樣做是利用礦藏為集鎮吸引人氣，但架不住金銀流失叫他肉疼啊！
“掉頭，去江寧縣衙！”
看得淘金客人來人往，朱元璋心頭直淌血，趕忙拉起車簾，吩咐馬車駛回江寧。
一個月不見，江寧縣城也已有了不小變化，縣中多了不少車馬行商，隨處可見拉著貨物的大隊商旅。
這些商旅大多是各地往來京城販售貨物的，以往他們從京外秦淮河畔下船，要越過大片荒野官道，現如今，改走棲霞集鎮，經江寧縣入京，倒省了不少路。
陸羽這小子，顯然有自己的發展思路，利用這得天獨厚的京縣區位優勢，促進縣中商貿繁榮。
馬車行至衙門，朱元璋正要下車進衙，卻見縣衙旁邊，新開了個側門，那側門口圍滿了商旅貨物，另還有數名衙役在旁維持秩序。
“咦，這是在做什麼？”看得人聲鼎沸的場面，朱元璋大是好奇，不由走上前去，探頭張望。
“別擠別擠，一個一個排隊，將隨行貨物看顧好，將繳稅銀兩備好，到那窗口主動申報……”正自顧望間，聽到身旁衙役的呼喊聲，朱元璋登時一驚道：“繳……繳稅？”
看這人潮湧動，爭先恐後的擁擠模樣，朱元璋如何都猜想不到，他們竟是來繳稅的。
照說，催繳稅款是各地方衙門最頭疼之事，每年為了徵稅，都得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催逼，可這江寧縣倒好，竟有這麼多人爭著搶著跑來繳稅，好似這江寧縣的人，當真以納稅為榮。
朱元璋當然不信江寧百姓覺悟高至如此地步，他相信這其中另有蹊蹺。
再探頭張望，他發現前來繳稅的都是商賈，而那繳稅窗口處，還有不少班吏在清點貨物，核算稅款，很顯然，此處是縣衙專設的商稅場所，專為那些商賈服務。
按理說商賈向來都喜歡偷奸耍滑的，想讓他們多給一個錢，門都沒有，也不知道這陸羽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讓他們如此自覺主動，爭相跑來衙門繳稅，朱元璋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