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二章 學子自戕,群情激憤
陸羽忙又對照學規,對這生員做出處罰道:“生員趙懷生,先犯衣著浪蕩之過,後犯考核劣等大過,罪上加罪,當從重處罰……記笞刑二十,另張榜懸名示誡。”
一面念著,他還一面搖頭嘆息,對這處罰之嚴厲頗有微辭。
只打板子倒還好受,大不了皮肉之苦,這又多了條張榜示眾,未免太傷人了,讀書人都好面子,將之姓名告掛榜文,當眾批評,豈不叫人臉上難堪?
不過,既然學規有明文規定,陸羽也不打算包庇亂紀。
他回到那名錄上,繼續往下閱看道:“下一個,生員李政,考核劣等同樣是兩門,當記笞刑二十。”
一旁的金文徵隨即搖頭嘆息道:“此子讀書倒還刻苦,平日也算恭謹守禮,只是在算學、書學兩門上天資太差。”
陸羽點了點頭,記上處罰名目,接著往下。
再往下去,每念一人名,金文徵便在旁輔佐,道出該生平日表現,過往履歷,給出“從重”或“從輕”處罰的規格,再由陸羽對照學規,給出處罰意見。
如此,忙活了一下午,臨到散值時分,才將一整個名錄都處理完。
待金文徵拿著名錄離開,陸羽已累得腰痠背痛。
伸了個懶腰,陸羽直錘腰嘆息不已:“這可比當官判刑要累得多了,不光身體勞累,心理也備受煎熬啊!”
大明刑律雖也有量刑過重之處,但所罰之人多是道德敗壞、違法亂紀之徒,即便稍加嚴懲,陸羽也沒有太大負罪感。
可眼下所處罰的,都是些年輕生員,這些人所犯最大過錯,也無非舉止放縱,行為不端,因這些事從嚴論罰,實在叫人於心不忍,但既有明文規定,陸羽也不好再多抱怨。
只嘆息搖了搖頭,他便站起身來,收拾包囊準備回家。
臨走之時,他看了看桌上那本學規,心中忖著要不要將之帶回府上,趁空閒時間勤加背誦,可想了想,終是笑著離開。
“這等嚴苛學規,便是通熟於胸,刻骨銘記,又有何益?”
……
接下來的兩日裡,國子學內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其原因,自然是考核成績出爐,相應的懲處也將到來。
成績優等如那天字學舍裡的方孝孺、楊寓等人,自是毫不在意,可那些考核不理想,領到繩愆廳傳召的學子,可都擔驚受怕起來。
更有甚者,那些成績極差,或是平日表現本就不好之人,將被懸名示眾,這些人更羞愧惶懼得魂不守舍,更有痛哭哀嚎之舉。
哀懼至極,更有少許生員痛呼冤屈不公,對這學規大發斥論。
這些狀況,以往每次考核後,都會發生,因此這些哀嚎申冤意見,並未引起關注,大多數人還是按部就班,繼續刻苦讀書,全將這場考核當作一場雲煙,隨風而散。
直到……
兩日後的清晨,晨起鐘聲響起,乂字舍的生員們,漸漸從睡夢中甦醒過來。
“都起來了,該整理學舍,洗漱用早膳了!”
起床最早的是舍長李義助,他率先爬下床榻,在各舍友床邊拍了拍,將眾人喚醒,拍至最角落的床鋪時,卻發覺榻上並無人影。
“咦?這沈淵平素最是憊懶,怎今天起得這麼早?”
納悶嘀咕兩句,李義助不以為意,便轉身提起水盆,準備出門洗漱。
此刻天色方亮,李義助又是睡眼惺忪,便只顧揉著眼,探著迷濛光亮,緩步朝外走,可尚未走到大門口,卻是感覺腳下踩中什麼,差點摔了個趔趄。
“咦?誰把凳子打翻在地,也不扶正?若叫學監瞧見,又要給咱們記過論罰了!”
埋怨兩句,李義助將那水盆放到一旁,揉了揉眼低頭找那翻倒的木凳。
可雙眼剛一睜開,尚未來得及低頭,他卻忽地感覺,自己正前方似飄著什麼東西。
雖說天光未大亮,但門口天窗該有光亮透入,尋常時候這門口不該如此黑暗,似是有什麼衣物之類的東西擋在前面,將那些微光亮遮蓋了去。
李義助心下好奇,抬眼細細張望。
卻見正前方,突兀地豎了一件長衫,那長衫下竟還穿著褻褲,褲腿下竟還掛著布靴!
“嘶!”
李義助登時心神大駭,這哪裡是什麼衣衫,這分明就是……
惶駭交加之際,他怔怔抬頭,正看見那長衫之上,一顆年輕頭顱正懸在高繩之上。
昏暗光線中,那頭顱面孔一片煞白,嘴角處長舍拖耷,景狀何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