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晉江正版閱讀(第2頁)
不過,時書逐漸感覺到了奔騰中的規律,他手掌心被馬韁繩摩擦得生疼,俯下身呼吸時,風沙雪絮被騰起,滿眼變幻的群山和泥土,白草傾倒,反而給了人一種別樣的美,是一種把自然和生命駕馭時的奇怪的感受。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
關外也有關外的秀色啊。
背後響起馬匹的亂蹄音。
時書回頭,一匹青色的馬載著另一道身影,正在逼近,謝無熾騎馬趕了過來,在馬上,他的身姿多了洗練和悍氣,追逐著。
“謝無熾?”時書心裡想了下:“杜子涵呢?”
很遠的地方,杜子涵看著兩匹馬疾馳而去:“……………………”
“夠了,調轉方向。”謝無熾道。
時書明白,勒緊馬頭往左偏移,但也許是時書力氣太小,躁動中的馬匹並不聽話。時書心口一慌:“哎?別別別,馬哥!”
馬匹正朝著封凍的茶河狂奔而去,將泥沙捲起。
時書瞪大眼,留意到對面暸望塔內的崗哨,揹負利箭,倘若悄悄渡河恐怕無虞,但這麼騎著馬橫衝直撞過去,一定會被發現。
時書:“我靠!別往前跑了!”
謝無熾:“這馬在試圖馴服你,用力拽,用力。”
時書收緊韁繩,掌心合攏拼盡全力往後猛拽,這時候,時書發現在邊疆溫和並不可靠,必須要用全力以赴和毫不手軟的強硬。
韁繩繃直,繃得極緊,時書後背全是冷汗,瞳孔中盯著越來越近的冰封茶河。眼看馬匹踏爛岸邊的草垛,劇烈顛簸著,終於在河溝前吃痛揚起頭顱,嘶叫著停在原地。
時書喘著氣,冷汗被風一吹就風乾了,腳軟腿軟。謝無熾下了馬,走到他身旁:“辦到了。”
時書翻身跳下馬,沒想到一個趔趄,腳好像踩在棉花上。
但他立刻,被一隻手抱進了懷裡,謝無熾道:“好,時書,你做得非常好。”
時書抹了下臉:“我靠……”
時書沒再走路,而是坐在了地上。看他坐下,謝無熾也便坐下,兩匹馬來回踱步後低頭嚼著雪。
馬匹亂走,時書索性躺在雪地裡:“啊……好刺激。”
“再多練幾次,習慣就好。”
謝無熾坐在他身旁的雪地上,他眉眼平靜,看著不遠處的茶河前線,似乎單純是在陪時書坐著。
這張俊朗側臉線條明晰的臉,生的很性感,不管多少次看見,偶爾都會被帥得心裡驚一下,類似:臥槽,長這麼帥?
時書慢慢把目光轉開,謝無熾垂著眼睫,他這副等著別人跪舔的尊容,偶爾還讓時書挺驚訝的。
時書注意力轉移到了不遠處。
眼前的茶河沒有渡口,也沒有兵士和守衛,不過隔著一段距離便有碉堡和暸望塔,時刻監督敵軍的動向,一旦敵方越境便會燃起烽火或者騎馬通知信息。
邊境,邊境……
登鋒履刃,馬革裹屍。
血握刀兵,有去無回。
時書撐著俊秀白皙的臉,不遠處的騎兵停下,笑著說:“哎喲,不會騎馬還騎?剛才要是渡過茶河,你這張小白臉就得被旻狗的箭射成篩子咯!”
時書:不是說你的生活沒有觀眾嗎?
時書臉一紅,笑嘻嘻道:“那我還是停下來了,不過如此嘛!”
騎兵說:“總之你們小心點啊!別越境,旻狗這群小人,可別給他們發難開啟邊釁的機會。”
時書站起身,抖身上的雪:“打仗嗎?我昨天看見他們越境了。”
“不一樣,大景只說防備,還準備跟旻狗議和。對面不見得這麼想,想打仗得很呢!總之注意點!不許越境騷擾,更不許落下口實!”
時書:“明白了。”
這幾個人說著說著生了氣,催動馬匹,噠噠噠地往前巡邏。
時書思考著:“原來大景不想打仗,還想要和平啊?”
謝無熾:“打仗耗費巨大,一場仗能把國庫打得山窮水盡,經濟倒退,打輸了還有罪,所以當權派一般不喜歡打仗,更想沉浸在‘歌舞昇平、國泰民安’的幻象中享福。”
時書看謝無熾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時書隱約覺得不妙:“怎麼了?”
“不過戰爭能解決國內的大部分矛盾。比如朝堂上黨爭嚴重,打一仗就能轉移矛盾。”
時書看著謝無熾,他臉上露出了微笑,經歷風雪,對待時書的神色十分溫和:“知道怎麼升官最快嗎?”
時書:“考科舉?入館閣?”
“不對。”
謝無熾生的眉壓眼,一雙眼偶爾顯得極其陰鷙,他眉梢漆黑,思索著盯著茶河對面。隔著寒冷冰凍的河流,大旻的疆土也被冰封,除暸望塔便是崎嶇不平的山地和沙漠,偶爾能望見灰矮的茅屋,時不時有騎兵來回走動詢問崗哨。
“——加軍功,是升官最快的途徑。”
時書心尖一涼,看到他眼中的鷹視狼顧,謝無熾牽住了馬繩平靜地道:“想要擁有權勢、甚至逐鹿中原的入場券,最快的方式是加軍功。加軍功一定依靠戰爭,這是人盡皆知的規律。”
“所以任何野心家都唯恐天下不亂,亂了才好發跡。尤其是戰爭,它會迅速擊潰這個國家表面的體面,讓勢力重新洗牌。”
時書聽得頭皮發麻。
又開始了,這個陰暗批。
時書聽他說話,總感覺有個優雅的大反派正在侃侃而談他的暴力美學,其中涉及到控制、殺戮、自尊等一系列的東西。
謝無熾只是用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嗓音說話,卻給人後背起冷汗之感。
時書回望這片崎嶇的山河表裡,懶洋洋道:“我不行,昨天看到那群被砍殺的遺民,根本忘不掉。我希望不要打仗。”
這時候,不遠處,走來一縷幽魂。
“……哎。”
時書眼睛一亮:“你過來了!”
杜子涵:“我打擾了你們嗎?我可以再回去,或者站遠點。”
時書:“不用不用,不好意思,我以為你會找個溫暖的地方等著。”
杜子涵:“……跟你們在一起比較有安全感,我有點討厭一個人了。”
一句話,說得時書半夜想爬起來抽自己,連忙跑過去:“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不會丟下你了。”
謝無熾轉過視線,再望了一眼茶河對岸,暗光收攏。
牽著馬,一行人往回走。
時書腿還有點軟,謝無熾先走了過來:“上馬。”
時書:“不用,我走路就行了。”
謝無熾並不說什麼,等一起回到集市附近,準備回城,謝無熾再問:“想不想買吃的?”
時書捧著一大包森州特產,再往馬背上囤了些糧菜,杜子涵連忙在一旁搭著手。
寒風呼呼往身上灌,吹得時書鼻尖通紅,尤其是一起放行李時,沒留意落到身上的雪。
時書轉過臉:“子涵,你還有什麼想買的?”
杜子涵轉過臉,時書眼前落下陰影,他鼻尖上的雪被一隻手碰到,將臉頰上的雪絮也蹭了開去。謝無熾:“注意些,會爛臉。”
時書抿著唇,杜子涵一轉眼就看見這一幕,立刻匆匆把頭轉開含糊道:“呃,我不挑,我很好養活,現在每天吃的都夠了,我幹啥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