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029(捉蟲)
陳琮洗澡的時候,聽到外頭門響,知道是顏如玉回來了,揚高聲音打了個招呼:“回來了?”
沒回應,估計不是沒聽見,就是故意不搭理。
陳琮覺得好笑,也不去管他,洗完澡抹擦著頭髮剛打開洗手間的門,顏如玉就抱著換洗衣服擠了進去。
陳琮:“哎……”
他想說裡頭水淋淋溼噠噠的,你至少等它排排風、散散味,然而門砰的一聲就關上了,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陳琮心裡犯嘀咕,這麼著急洗澡,這是剛掉糞坑裡了?
他擦著頭髮坐到床邊,沒留神胳膊肘又碰著了放在床頭櫃上的那盆蘭花,他發誓真的只是不經意間、輕輕蹭了一下——
又掉下一朵,好在這次是花苞。
陳琮眼睜睜看著花苞落地,感覺這花是專來碰瓷的。
他低頭撿花苞,無意間瞥見顏如玉的床:他的衣服都草草脫扔在床邊,有兩件耷到了地上,西褲的角邊,還落了張折起的紙。
陳琮好心過去給撿起來,湊近的時候,聞到衣服上一股子火燎火燻味。
這看來是晚上去吃燒烤了。
他正想把紙塞回衣服底下,突然心中一動,轉而將折起的紙高高抬起,對著燈細看。
這八成是一張白紙,但有一處灰糊糊的,透紙看著像個手印。
陳琮猶豫了一下,瞅了眼洗手間的門,將摺紙打開。
沒錯,是一張白紙,右下角摁了個大拇指印,蘸著血摁的,血跡自然是早就乾涸了,但能看得出來,血色偏暗黑。
他拿自己右手的大拇指比了一下,對得上,十有八九是他的那張空白契約,一兩個小時之前,在羊湯館吃火鍋的時候,那位肖小姐還曾狠狠把這張契約拍在桌子上,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顏如玉這兒呢?
私翻人東西有點不大好,陳琮在心裡默唸了句“不好意思啊”,迅速把顏如玉換下的衣服捋了一遍。
在外套口袋裡,他又找到一個手機,手機屏幕全碎,正中央有個觸目驚心的孔,看上去,很像是拿錐子狠紮上去的,雖然沒扎透,但也毀得夠嗆。
陳琮腦子裡輕輕嗡了一聲。
他認出這個手機也是那個肖小姐的,飯吃得差不多時,她接了個電話,走得很匆忙,連花都忘了帶。
她的東西,怎麼會在顏如玉這兒呢?而且,就手機的狀況來看,不像是友好交接,顏如玉這人,也不像是路上撿到破手機會放進兜裡的性格。
陳琮把物件放回去,一切恢復原樣,原地愣了會,走到洗手間門邊,抬起手想敲門。
裡頭水聲嘩嘩的,隱約還能聽到顏如玉在哼歌,想必心情很不錯。
陳琮的手又縮了回來,心裡默默囑咐了自己一句——
什麼都別問,你什麼都不知道。
***
顏如玉很快就洗完出來了。
他穿著浴袍,溼淋淋的長髮半扎,走到床邊,先抓起西服聞了聞,估計也覺得火燎味兒太大了,嫌棄地扔下,然後拿起電話機邊的“金鵬服務清單”看。
看了幾秒,憤憤放下,嘀咕了句:“破酒店,連個乾洗服務都沒有。”
陳琮殷勤搭話:“想洗衣服啊?要麼你網上搜搜看,很多都能上門取送的。”
顏如玉白了他一眼,但想必是覺得這個提議靠譜,隨即摸起手機瀏覽查看。
能把他的話聽進去,看來“破冰”有點希望,陳琮打蛇隨棍上:“顏兄,這麼晚才回來,去哪逛了?”
顏如玉頭也不抬,舉起一隻手,掌心朝著他:“打住,陳兄。自己藏話,還這麼愛向人打聽事兒。”
還真小氣,這一頁看了,我準能知道。讓我猜猜看,壽爺昏睡了一天一夜,你去了之後,他就好轉了,再接著,壽爺又是送碧玉葫蘆,又是要當你對接……壽爺能醒,你出了不少力吧?”
說這話時,他依然沒有抬頭。
陳琮說:“隨你信不信吧,我其實會點……針灸。當時,我看壽爺一直不醒,就給他小灸了一下,就這樣。之所以瞞著,一。”
他尋思著,這話也不算撒謊,反正當時是拿錐子去扎人影,四捨五入一下,跟“針灸”也差不多。
顏如玉抬起頭,冷笑著說了句:“你還會針灸?不把你的工具拿出來,給我現場演示演示?”
陳琮臉不變色心不跳,自己都驚訝自己居然這麼穩:“演示不了,這針輕易不能出。”
顏如玉哈哈大笑:“編吧你就,陳兄,繼續編,演示不了,輕易不出……除非你會的是鬼門十三針。”
說到末了,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再開口時,臉色有點異樣:“你會鬼門十三針?”
真是“人在家中坐,技能天上來”,鬼門十三針又是什麼東西啊?聽起來就神叨叨的、不太正經的樣子。
一時間,陳琮也卡住了,覺得萬不能承認,但也沒立刻否認。
顏如玉看來,這就是一種諱莫如深式的表態,他坐直身子,脊背繃緊,又問了一次:“你會鬼門十三針?”
謝天謝地,就在這個時候,客房的電話響了。
***
電話機就在顏如玉手邊,他看著陳琮,順手接起,聽了一兩句之後,面色疑惑地問了句:“陳什麼?陳耳東?”
陳琮腦子一突,下意識伸手想接話筒。
顏如玉攥著聽話筒,欲遞不遞:“說是有什麼話,請你轉告陳耳東……”
陳琮說話都打磕絆了:“對對,找我的,陳耳東是我表弟。”
他飛快地接過話筒,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電話那頭是前臺服務員,聲音溫柔甜美:“你好,是陳琮先生嗎?有一位肖小月小姐留言,麻煩你轉告陳耳東先生,儘快下樓去停車場碰面,有一些突發工作需要他處理,還有,請帶上錢和厚外套。”
***
碰面就碰面,為什麼還得強調帶上“錢和厚外套”?難道這大晚上的,還得讓他出外勤?
陳琮有點費解,但還是都帶上了,再說了,他就一件厚外套,天這麼冷,出門也不可能不穿。
他從後門進到停車場,大老遠就看見一輛出租車,司機是個急於收車回家的中年男人,正扶著打開的車門東張西望,滿心滿臉的不耐煩,一見他出來,趕緊大幅度揮手。
陳琮納悶地走近,這才發現那位肖小姐坐在後座。
肖芥子朝他點了點頭,說:“付錢。”
話音剛落,司機就把二維碼的牌牌拿到他面前:“一共四十五,說好的,車費加去前臺傳話的跑腿費。”
陳琮沒太明白,但還是依言掃碼付款,錢一到賬,這倆像是商量好的,一個快速開門下車,一個趕緊上車關門,很快,車就開走了。
肖芥子只穿內搭的寬鬆毛衣和窄腿牛仔褲,風大,專往毛衣的網眼裡鑽,她一下車就打了個哆嗦,問陳琮:“不是讓你給我帶厚外套嗎?”
這話說的,他又不是開服裝店的,哪能這頭要那頭就有。
陳琮問她:“你自己的外套呢?”
“遇到打劫的,手機也被搶了,沒見我連車錢都付不出嗎?”
陳琮說:“是嗎?”
好畫風清奇的劫匪,遇到漂亮姑娘,不劫人,要劫大衣外套和手機。
肖芥子本就一腦門子的官司,陳琮還在這不鹹不淡地來一句“是嗎”,她愈發沒好氣:“先把你外套脫給我。”
陳琮心生警惕,預感到外套很可能不保:“你是就在這穿穿、還是要穿走?”
肖芥子皮笑肉不笑:“怎麼了,忘記自己簽過契約了?救命恩人朝你要一件外套,很過分嗎?”
陳琮也笑:“不過分,凡事要講流程,你把契約拿出來,咱們把外套這條寫上,我再給。”
肖芥子氣得牙癢癢,又不好直說契約在外套裡,跟手機、車鑰匙一樣,都被人清走、暫時不在她身上。
陳琮心說,果然,契約在顏如玉那兒。
眼見這位肖小姐就快沒耐性了,陳琮哈哈一笑,脫下外套抖了抖:“行了,給你給你,開個玩笑嘛。”
他作勢要給她披上。
跟你很熟嗎?肖芥子瞪了他一眼,劈手拽過來裹上,側身的剎那,陳琮聞到她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