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隱性壓迫(第3頁)
“南乙,你還是沒明白,彩排參不參加,不重要,這場比賽也是一樣。”他吐出白色的煙霧,臉上顯露出些許不耐,但很快又被虛偽的笑容壓制過去。
兩人在沉默中對峙了良久。
忽然,外頭傳來敲門聲,管家聞聲過去,片刻後又回來,靠近陳善弘,彎腰俯身在他耳邊低語。
雖然聽不清他說的話,可南乙猜也猜得到,八成是他那個敗家子來找事了。
陳善弘聽罷皺起了眉,愈發顯出上了年紀的模樣,要不是他就坐在對面,恐怕就要直接啐一口罵出聲來。
沒多久,他看向南乙:“本來打算一起吃個晚餐,可惜公司有點事,需要我去處理。”
南乙直勾勾盯著他渾濁的眼珠,沒什麼感情地說:“您忙,那我也……”
誰知陳善弘打斷了他的話。
“不急,不是說要考慮一段時間嗎?”那戴著鉑金戒指的手指點了點桌上的紙質合同,語氣裡滿是不容置疑,“你就在這兒,好好考慮。”
他看了一眼腕錶:“沒記錯的話,明天的比賽是下午兩點半開始,現在是晚上六點,時間還長。我會讓他們把晚餐送進來,喜歡吃什麼,直接告訴他們。等你想好了,合約敲定,就可以去比賽了。”
這是挑明瞭要把他關在這兒,一直到同意為止。
南乙的眼神瞬間冷下來,一秒鐘都裝不下去了。
“好好想想,想想你的前途,你的家人,哦對,”陳善弘勾起嘴角,“還有你們樂隊的其他人,他們的未起來……”
陳善弘話鋒一轉,手忽然間拿起了紙質合同下面的採樣器。
南乙的心一緊,盯著陳善弘的手。
如果他不小心按到播放鍵,可能就會把剛剛錄下來的聲音直接播出來。
好在陳善弘並沒有,他撕下了最右下角的一小塊貼紙,打量了片刻,又粘了回去,將袖珍採樣器放下了。
可南乙提起的心卻沒有因此落下,因為很快,出於一種敏銳的直覺,陳善弘在無形中抓住了他真正的軟肋。
“那個瘋瘋癲癲的小子,是叫秦一隅吧?他之前也和誠弘簽約了,雖然後來退隊了。”
提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南乙渾身不適,彷彿有千萬只螞蟻齊齊從腳底爬上來,爬到他的臉上,企圖鑽進他的每一處毛孔。
他的眼皮都跳了跳,根本控制不了。
“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和他討論討論,問問他放棄了大好前程是什麼感覺。”陳善弘看向南乙,“那時候的他和你現在差不多大。”
說完這些,他起身離開了,但他身旁的兩個保鏢卻留在了原地,沒有隨他而去。
南乙仍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內心卻恨得滴血,恨不得轉身衝過去,用桌上這把琴狠狠砸碎他的頭骨。
但他不能這樣做,殺了陳善弘又有什麼用?蔣正不會得到懲罰,陳韞也不會,那一整串罪惡的鏈條也只不過刪除了一個節點,立刻就有新的、掌握財富的人補上。
靠在椅子背上,南乙絲毫沒有了方才演出來的不羈和張狂,變回了真正的冷冰冰的自己。
他思考著離開這裡的可能性,辦公桌邊這兩個保鏢估計是所有人裡面最難纏的,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真的動起手來,贏面一半一半。
但如果他們手裡有兇器,勝算就要大大降低,到時候他被制服,又惹惱了陳善弘,說不定會真的被迷.奸或者強.暴,畢竟那就是個草菅人命的畜生。他不能白來一趟,得不償失,這太蠢了。
他一邊思考著,一邊收拾桌上的東西,將它們放回琴包,也順道關掉了採樣器的錄音鍵,將這個重要的物證收好。
儘管沒能套出過的這些話也足夠引起不小的輿論了。
“你不能離開。”
其中一名保鏢突然開口。
南乙抬眼看他,冷冷說:“我有強迫症,受不了東西到處都是,整理一下而已。”
對方不說話了。
“手機能給我嗎?”
對方拒絕了:“等您出去之後,就可以拿回來。”
“可這裡什麼都沒有,太無聊了。”
兩人並不說話。
南乙只能假裝認真研究合同,一點點放鬆兩人的警惕。
四周圍是落地玻璃窗,窗外是高樓大廈。他現在算是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選這裡了。就算是想逃,砸破窗戶,19層的高樓也沒處可跑。
這種手段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的確難熬,先是利誘,緊接著是要挾,有意無意地提及重要的人,再將他隔絕在一個與外界完全失聯的地方,讓他不自覺開始害怕,害怕自己影響到最在乎的人,害怕身邊的人因為找不到自己而焦急萬分。在這種監視和內心折磨中度過每一分鐘,最後不妥協都很難。
南乙產生了一種置身事外的第三視角,彷彿坐在這裡的不是自己,而是舅舅,是阿丘,是曾經的每一個受害者。
他們當初是不是也經歷了這些?
舅舅是怎麼逃出來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玻璃外,昏沉的白天像個將死的病人,沒有日落的光輝,沒有迴光返照,就這樣一點點黯淡下去,沉入黑寂的長眠。
一轉眼就到了晚上十點。
南乙知道秦一隅一定急壞了,這麼大的城市,想找一個人簡直難如登天,更何況是一個失聯的人。
可如果提前打招呼,秦一隅也絕對不可能放任他隻身前往。
現在陳善弘還不知曉他們之間的關係,都會下意識拿他做要挾,如果他知道,恐怕秦一隅連這場比賽都不能平安度過。
聯繫不到外界,他只能靠自己。
“我餓了。”他看向兩個保鏢,“有什麼吃的,隨便上點兒。”
其中一個聽罷,用對講機喊了外面的人,很快有人進來,畢恭畢敬地佝著身子,拿著菜單給南乙看。
南乙隨便指了一些,合上那厚重的菜單本:“麻煩快點。”
“好的,稍等。”
“等一下。”南乙叫住他,“還要一瓶紅酒。”
半小時後,那些精緻的餐點一樣一樣被端上來,擺在這張昂貴的辦公桌上,南乙毫無胃口,但還是逼迫著自己一口一口吃下這些。
那兩人仍舊一動不動地監視著他。
桌上的餐食吃了一大半的時候,南乙忽然皺眉,捂住嘴,起身快步走向洗手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兩名保鏢互相對視一眼,立刻緊跟上去,守在洗手間的門口。隔著門板,他們聽見裡面傳來一陣陣劇烈嘔吐的聲音,於是立刻敲門:“您還好嗎?”
很快,洗手間的門開了一條縫,方才那個英俊的年輕樂手此刻半跪在馬桶前,臉色蒼白,大口喘息著,好像無法維持呼吸似的。
方才他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我、我對花生過敏。”他艱難地說,“那個甜點裡面……是不是有花生?快,快送我去醫院……”
兩人露出些許質疑的眼神,可他看上去的確非常不舒服,裸露出的脖頸皮膚都很紅,上面滿是抓痕。
“快啊!要是我出了事……你們付得起責嗎?”
雖然不確定是真是假,可這的確不是小事,剛剛他們都親眼目睹了陳善弘和這個樂手談判的全過程,都清楚他的重要性,要是真有好歹,陳善弘也不會放過他們。
“我去找會所經理。”其中一人開口,衝另一人說,“你守在這裡,有什麼情況立刻告訴我。”
“可他現在已經……”
沒等他說完,那人就先走了。
剩下的這個看著南乙愈發糟糕的狀況,開始有些無措,他覺得這樣不行,於是彎腰,試圖把南乙先扶起來:“我先扶你起來坐一下……”
南乙任他扶回桌邊,但又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呼吸著,告訴他:“打120……我不行了,他跑了,出事了就只有你擔著……”
此言一出,對方眼神慌張,果然害怕了。
南乙坐在椅子上,又一次扭頭乾嘔,脖子通紅,呼吸愈發急促起來。
見他這樣,那人心裡直打鼓,於是拿出自己的手機,試圖撥打120,但就在他低頭的瞬間,南乙一把拎起桌上的紅酒瓶,猛地朝對方的後腦勺砸去。
炸裂的玻璃碎片在水晶燈下發著光,也濺到南乙的領口。
趁他頭暈眼花,身體不自覺往下倒的時候,南乙快速搜了一遍他全身,沒找到其他兇器,但有電棍。
幸好沒有硬碰硬。
這保鏢也的確不是一般人,捱了這麼重一擊,居然沒有徹底暈倒,還能抓著辦公椅爬起來。
南乙直接用電棍把人電暈,背上琴包打算直接闖出去。
這裡隔音很好,門外還沒人闖進來,大概率是沒聽到紅酒瓶砸碎的聲音。南乙思考著脫身的可能性,門口之前就有兩個保安,電梯口兩個,安全通道的樓梯門也有,這還只是看得見的。
這些人都不是隻會點花架子的學生,就這樣硬闖,就算成功逃出去了,手八成也要受傷。
但是再拖下去,那個保鏢估計就會帶人回來了。
兩難之下,他還是決定開門試試。可就在他手放上去的瞬間,整個房間忽然發出尖銳刺耳的警鈴。
怎麼回事?
難道這連接著警報系統?
慌亂之下,南乙背靠門側的牆壁,做好有人隨時闖進來的準備,但他很快發現不對,因為這個警報聲似乎不單單出現在他的房間。
耳朵貼上門縫,南乙聽見外面也傳來警報聲,而且伴隨著各種人混亂嘈雜的聲音。
他聽見門口有人說“他們說要疏散”,還有“報警器”之類的字眼。
南乙心中疑惑,試圖將大門開個縫觀察一下,但門從裡面根本打不開。他觀察了一圈,發現門旁的牆壁上有一處槍灰色的感應器。於是返回方才那個保鏢跟前,重新搜了一遍他全身,最後在制服內側的夾層裡找到一張門卡。
“藏這麼深。”南乙有些惱火,又電了他一下。
刷了卡,那個門果然自動打開了。
門外兩個保安不見蹤影,走廊也沒有了剛來時的寧靜雅緻,天花板上噴出水來,被暖氣一烘,霧氣重重。
水?南乙忽然反應過來,剛剛的警笛大概率是煙霧報警器。
到處都是慌亂的人,而且一看就是客人——他們有的看起來是剛來,身上穿著面料昂貴的大衣和西裝,有的只是匆匆披了件浴袍,帶子都來不及系,不過無論是什麼,現在也都被水淋溼,狼狽至極。
電梯不能坐。
南乙回憶著剛進來時記住的逃跑路線,壓低帽簷,快步跑過走廊盡頭,左轉,找到了樓梯間的安全通道入口,猛地推門,從明亮潮溼的會所走廊,進入到陰暗的樓梯間。
可下一秒,一個黑影從身後閃現——他突然被抓住了手臂,捂住了嘴。
心猛跳了幾下,本能的求生意識讓南乙條件反射地按住了電棍的開關,卻沒能捅出去。
因為他聞到了最熟悉的味道。
怎麼可能……
南乙甚至懷疑是自己這一天太過緊繃,產生了幻覺。
直到他最熟悉的聲音也出現。
“是我。”
背後的人鬆了手,改成從背後環抱的姿勢,頭垂下來,嘴唇貼上他側頸的皮膚,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聲音都有些抖。
“終於找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會寫秦一隅是怎麼找到小乙的
小乙對花生不過敏,裝的,對花也不過敏上次是騙蔣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