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黑色孤翼(第2頁)
參加比賽的初衷,是為了讓他復出,但當時自己不接受招募,南乙也帶著嚴霽和遲之陽去參加海選了。所以他其實是必然要來crazyband的。
秦一隅腦中閃過一絲猜想,但很快又覺得不太對。如果真的只是為了報復霸凌的話,上一輪賽段他就可以藉著熱度曝光了。
所以一定不止這些。
“鄒老師那兒真的套不出別的事兒了?”秦一隅試探性地問。
“什麼都沒有了,再問下去我複合更沒希望了!”
“沒事兒,別害怕姚老師,我出來了就去廟裡給你求姻緣,你倆明年就結婚!我去當司儀!”
“別,我害怕。”插科打諢完,姚景語氣又變得正經起來,“秦一隅,你現在好不容易重新開始了,別摻和這些陳年往事了,我當這麼多年老師,早就看透了,這些事年年都發生,誰也改變不了。”
他又說:“你想想,陳韞這種家底,鄒夢當時也就是一個副科老師,能給那孩子的幫助都是杯水車薪,所以即使到最後,那個小孩兒反擊了,還手了,又能怎麼樣呢?記大過的被開除的都是他,霸凌了他這麼久的學生連個警告處分都沒有,現在照樣是光鮮亮麗的太子爺。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你也別太上心了,別把自己捲進去……”
誰知秦一隅竟然笑著打斷了。
“那不行啊,那小孩兒現在是我男朋友。”
他低頭,撥了撥琴絃,自言自語道:“我一顆心全撲他身上了,怎麼可能不上心。”
這幾天,有一句話不斷地在秦一隅腦中閃現,是在酒店吵架時,南乙情緒瀕臨失控不小心說出來的一句話。
[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而且我做得非常辛苦。]
這幾乎是南乙在他面前露出的唯一一個破綻了。
為了尋找他的下落,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從北京的老胡同,到瑞士的滑雪場,再到西南邊境的小村落,翻山越嶺,任何一點微渺的可能性都不放過,可提起過苦,沒有一句抱怨。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連南乙都覺得“辛苦”?
他必須得弄清楚。
暫且放下這些,秦一隅再次抱起吉他,忍著痛繼續彈琴。以他過去的經驗,要不了多久,指尖的血泡就會變硬、變厚,最後變成新的繭。
彈著徐翊寫下的旋律,他腦中忽然閃過什麼。
南乙和別人最大的不同,不就是他執著得可怕嗎?而他執著的根源,他艱難跋涉的每一步背後的動力,每一塊靶心,都是缺憾。
而他曾經也是這其中之一。
秦一隅又一次回憶起他顫抖流淚的樣子。
和自己並列的、橫亙在南乙心裡的缺憾,不就是他失去的至親嗎?
一隻停留在窗外的黑鳥撲騰翅膀,離開了。他低下頭,望著懷裡的吉他長久出神,冥冥之中,好像是徐翊在提醒什麼。又一次,他用吉他指出了一條新的路。
秦一隅忽然知道自己應該找誰了。
那隻像燒焦樹葉的黑鳥,兩天後,再次掠過這片灰白園區的天空。
南乙站在冷風裡,被灰色圓柱體建築包圍,腦子裡想著零碎的旋律,神情淡漠地抽完了一支菸。
熄滅後,他走近秦一隅畫的塗鴉,蹲下來。可下一秒,一聲頗為清脆的鳴叫出現,他循聲扭頭,看見一隻黑色小鳥落下,停在他身側,彷彿要和他一起蹲在這裡似的。
它通體深黑,喙和眼圈都是鮮明的亮橙色。很眼熟,南乙想,自己以前在學校是不是餵過這類鳥。
上初中時他和遲之陽不在同個中學,學校裡沒什麼朋友,比起人,他更熟悉校園裡邊緣的、不易被發現的飛禽走獸,彷彿那些才是同類。
因為從小看外婆那本鳥類百科大部頭,他認識很多鳥,對它們有種天然的親切,有時候還會撿到受傷的小鳥。
仔細觀察了一遍,南乙確認,這是烏鶇。上學時遇到過,他之所以記得,還印象深刻,是因為那隻後來死了。
屍體就在他的抽屜裡。
他一直以為是陳韞做的。後來埋掉那隻烏鶇的時候,他還看到了張子傑,頂著一臉淤青,刻薄地嘲諷他。那時候他還以為,張子傑會把鳥挖出來,繼續羞辱他。
但並沒有,他去過很多次,那個小小的土堆一直很安全。
眼前的小烏鶇發出鮮活的叫聲,蹦躂著靠近了牆面,啄了啄已經掉了不少的油漆,又蹦回來,到南乙面前。
兩對褐色眼珠在寒風中對視。
南乙從口袋裡找出一袋很小的麵包,是早上遲之陽塞給他的,但他沒胃口吃。他拆開來,撕碎了麵包放在手心,遞過去。
他總是給人距離感,但在動物這塊,南乙很吃得開。這隻小鳥也不怕他。
“你們好像。?()?[(.)]8?+?+??()?()”
看著這隻,他總有種當年的小鳥死而復生的錯覺。
在它快要吃完後,南乙伸出手,觸摸到的好像是年少時軟弱的自己,所以只是碰到一點點,就飛走了。
沿著黑色小鳥飛去的方向,南乙回頭,卻看到了自己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陳韞衣著光鮮地站著,身旁沒有那群愚蠢的擁躉,但那副做派,還是一樣地令人作嘔。
大腦變成一本被烈風吹到幾近碎裂的書,所有痛苦的記憶開始瘋狂閃回。
他分明被仇恨燒得滾燙,看起來卻冷漠得像塊冰,站起來,轉過身,朝陳韞
走過去,一步步靠近,在距離拉到一拳就可以將這個人擊垮時,他卻視若無睹地擦肩而過,彷彿根本沒看到這個人的存在似的。()?()
這無疑是對陳韞最大的羞辱。()?()
“你現在混得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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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韞轉身,衝著南乙背影道:“被這麼多人喜歡,很得意吧。”()?()
南乙停下腳步,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直視陳韞的臉。
“上學那會兒,動不動就把你踩在腳底下,用膠帶封著你的嘴,當時也沒想到,原來這張嘴之後還能唱歌啊。瘦不拉幾的傢伙,現在站在臺上,還挺人模人樣的。”陳韞毫不收斂地羞辱著,和在大眾面前營造出來的高學歷、體面溫和的二代形象判若兩人。
南乙依舊沒有說話。
他最恨、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副模樣,用這雙動物一樣的眼睛看他,又漠視他。
“怎麼?被我說中了。”陳韞朝他走近,“想告訴所有人你小時候被我折磨過,幹嘛寫歌呢,這麼麻煩,直接說啊,這裡全是攝像頭,隨便挑一個賣慘不就得了。”
陳韞說著,笑了,像是突然想明白什麼似的:“啊,差點兒忘了,這是我家投資的比賽啊,你想說的話,你想曝光的東西,能不能被聽到,都由不得你。你還能繼續唱歌,繼續站在這裡,不是因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是因為我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