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二百一十章 詩仙斷筆(第2頁)
王良櫟先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近旁一大片的太學生,並未呵斥,然後走到李知白近前,竟朝著李知白拱了拱手。
慌得李知白趕緊還禮,舉手間,鐵鐐震響。
李知白誠惶誠恐道:“大人乃朝廷親命監斬官,李某人可當不得大人如此......”
王良櫟並未因為李知白已是馬上要被處死的死囚而有半點輕慢,沉聲恭敬道:“李大家不必妄自菲薄,世人皆知李大家乃是為我大晉真正留下幾篇名篇所累,而獲此死刑,李大家風骨若受不得本官一禮,何人可受的呢?”
李知白心中動容,忙問道:“王大人直抒胸臆,卻也是賢良之人,不知王大人尊姓大名。”
王良櫟忙又一拱手道:“本官,刑部侍郎——王良櫟。今日監斬李大家,也是奉命行事,心中也是不願,可是職責所在,還望李大家勿怪!”
李知白心中一顫,又細細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王良櫟,這才淡笑讚道:“原是灞州名士王家之人,王良櫟王大人,王大人能如此說話,果真不墜王氏名門之風也!某區區死囚,怎麼會見怪!”
王良櫟這才拱手嘆道:“李大家風采,本官亦神往已久,可嘆卻是在此相見,怎麼不叫我傷神呢......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王良櫟又朝李知白一拱手,這才轉頭對著仍舊跪地不起的數百太學生沉聲肅然道:“諸位!諸位的心思,王良櫟亦知,今日來送李大家的人,何止千萬?整個大晉能來的,不能來的都心中默默的關注此事也!可是李大家因何事至於此地耶?不外乎一顆拳拳學問之心也,他用生命在完成一件為天下學子文壇計的大事也!諸位如果還如此阻攔在這裡,到時天子震怒,朝廷再降罪於爾等,爾等被太學院除名,已然事小,到時身形俱滅,辜負了李大家的心,卻是事大也!爾等還是在天威未怪罪之前,速速散開了吧,這樣李大家也好安心上路,諸位覺著如何啊!”
這數百太學生聞言,心中一片黯然淒涼,他們明白眼前這個上官王良櫟說的極是,可是,卻還是不忍心李知白就此赴死。
不知是誰先喊了句道:“那就斗膽請監斬官大人行個方便,讓我大晉詩謫仙,最後提一次筆,做一篇詩吧!”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都群情激昂起來,剎那間人聲鼎沸,皆高聲喊道:“對,給李大家紙筆,讓李大家再做最後一首名篇!”
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未曾停歇。
王良櫟不敢做主,只得轉身回到監斬棚中,與同監斬的諸位官員商量,大部分官員覺得此事可以,若不讓李知白寫首絕筆詩詞,怕是難以平復千萬百姓們的憤慨。
王良櫟這才重又走回到,李知白和數百仍舊跪著不起的太學生近前,先衝著李知白一拱手道:“既然百姓們和學生們由此心意,不知李大家可願留最後一首名篇麼?”
李知白聞言,神情一肅道:“故我所願,不敢請爾!”
王良櫟這才點了點頭,忽的朝這些跪著的太學生和群情激昂的百姓朗聲道:“本官做主,李大家也答應了願做了著最後一首詩詞,然後從容就死!諸位莫要如此悲切,擾了李大家作詩詞的心緒,既然本官答應了大家的要求,大家就要在李大家做了詩詞後,該退後的退後,嚴肅遵守這裡秩序,也好讓李大家安心上路!”
數百太學生見此,心中也著實沒有其他辦法,讓李知白活命已然做不到了,只能如此,便皆恭聲答應。
但見王良櫟忽的朝著監斬棚中朗聲大喊道:“紙筆伺候——!讓李大家安心做詩文!”
早有軍卒捧了紙筆小跑過來。
只是大雨傾盆,那紙剛一拿過來,便被大雨打溼,卻是寫不得字的。
王良櫟叫人重又換了紙筆來,忽的奪過為他打傘遮雨的軍卒手中的傘,兩步來到李知白近前道:“李大家安心作詩文,王良櫟不才,親自為李大家執傘!”
李知白感念王良櫟的大義,忙道:“有勞了......”
可是等李知白握筆之時,那手上的鐵拷實在過重,竟手不能握筆。
王良櫟看在眼中,忽的大吼一聲道:“左右,去枷去拷!”
左右軍卒一愣,暗想這可是朝廷欽點的必死之人,此時去枷去拷,萬一讓人給跑了,他們如何吃罪的起呢?
軍卒正自猶疑不前,王良櫟眼眉一立,大聲斥道:“猶豫什麼,本官是監斬官,若是出了什麼事,本官一力承擔!快些......”
左右軍卒這才一臉不情願的走過來,顫抖著手將李知白脖項的枷鎖和手上的鐵拷統統解除。
李知白再無掛礙,忽的朝著王良櫟一拱手道:“如此,多謝王大人了!”
說著,一甩長髯,頃刻之間提起筆來,飽蘸濃墨。
“轟咔——”一道利閃劃破蒼穹,一聲悶雷訇然響徹整個天際。
風雨如晦,雷電煌煌。
李知白提筆在手,稍加思索,便俯身在白紙之上寫了起來。
起初,筆勢稍慢,只寫了前三個字,那筆鋒卻驀地一轉,竟是筆走龍蛇,越寫越快。
宛若游龍,氣勢驚天。
那雨和風竟在剎那間似乎有些不敢搦其筆鋒之銳,竟變得無聲而纏綿縹緲起來。
不一時,李知白絕筆詩已成,忽的右手緊緊攥筆,神情悲壯而豪邁,將那首絕筆詩當著天下人的面吟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