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月屍 第166章(第2頁)
自得知真相後,母親的病情便如失去剎車控制的馬車,急轉直下,最終還是沒能熬過病魔的侵襲,病重離世。
臨終之
際,母親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緊緊地抓著他的手,那雙手乾枯而冰冷,卻依然不肯鬆開。
隨後,她緩緩地將他的手交到一旁站著的老婦人手中,眼神中滿是無奈與不捨。
明明正值夏日,陽光熱烈地灑在大地上,可他卻感覺自己彷彿一瞬間又被黑暗的深淵所吞噬,周身的溫暖被徹骨的寒冷取代。
母親匆匆下葬,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他甚至來不及好好道別,就已經被人強行安排在了覃修氏的貨車上。
貨車裡瀰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身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貨物,他蜷縮在其中一個狹小的角落裡,手中緊緊握著母親唯一的遺物,整個人就像一件被隨意擱置的貨物一般,毫無尊嚴可言。
覃修氏家大業大,族中規矩森嚴,嫡出子弟掌控著家族的大權,風光無限,而庶出之人卻地位低下,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他曾滿懷希冀地憧憬著來到妖都,想象著與恩人重逢的畫面,期待著在那片繁華之地開啟新的生活。
然而,現實卻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將他所有的幻想都擊得粉碎。
他此刻還穿著孝服,因多日的守靈與哀傷,眼下青黑一片,宛如濃重的墨漬。
長期的營養不良致使他身形有些偏瘦,弱不禁風。他滿臉都是迷茫之色,踏入妖都土地的那一刻,心中的孤獨與哀傷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讓他深切地覺得自己與這裡的一切格格不入,彷彿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孤兒,獨自徘徊在這陌生而冷漠的繁華之中。
覃修氏的當家主母,乃是一位行事果敢、雷厲風行的女強人。
即便知曉他的母親不過是家族中的庶出之女,且他自身身份也因母親的隱秘過往而顯得有些來歷不明,卻也並未仗勢欺人,刻意為難於他。
那帶他來妖都的老婦人,邁著略顯遲緩卻沉穩的步伐,將他領到了家族府邸的一間後院。
環顧四周,只見這院落略顯偏僻,角落裡雜草叢生,牆壁上爬滿了斑駁的青苔,彷彿在無聲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冷落。
老婦人微微皺眉,清了清嗓子說道:“這裡以後就是你住的地方。咳咳,環境有些差,明日就會有人過來打掃了。”言罷,她抬眼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與期許。
他身形單薄,肩頭僅掛著一個毫不起眼的布袋,那便是他如今的全部家當。
然而,他並未因這簡陋的居所而面露沮喪之色,嘴角反而輕輕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中透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從容與淡定,輕聲說道:“多謝嬤嬤。”那聲音清澈溫和,如春風拂面,帶著絲絲感激之意。
老嬤嬤聽聞,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再次仔細地看了眼他,心中暗自思忖:這少年雖出身低微,卻不失禮數與教養,倒也算會來事兒的。
她微微點頭,似是對他有了些許認可,緩聲道:“今天天色已晚,你早點休息。”說罷,便轉身緩緩離去,只留下少年獨自一人站在這略顯蕭瑟的後院之中,而他的未來,亦如這未知的庭院一般,充滿了迷茫與變數。
他靜靜地佇立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隨著老嬤嬤逐漸遠去的背影,直至那身影完全消失在蜿蜒的迴廊盡頭,他臉上那原本勉強維持的笑容才如潮水般緩緩退去。
踏入這方庭院,仿若一腳踩進了被時光塵封的廢墟。
四周院牆爬滿了斑駁的苔蘚,如一片片形狀怪異的瘡疤,無聲訴說著往昔的荒涼。地面的磚石縫隙裡,野草肆意叢生,它們在風中凌亂地搖曳,似是在歡呼對這片領地的佔領。
那曾經的小徑,如今已被厚厚的落葉與塵土掩埋,難覓蹤跡,只在偶爾風起時,才能透過飛舞的碎屑,隱約窺見底下那殘損的石板。
角落裡,一隻破舊的水缸歪倒在地,缸身佈滿裂痕,彷彿一位重傷倒地的老者,乾涸的缸底積著些腐朽的樹葉與雜物,散發著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