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春宴 第127章




                春日宴,滿園賓客觥籌交錯,高山流水的清酒自玉瓶之中倒出。

    鮮花奪目耀眼,花環門洞深深,細竹翠綠筆直,這裡幽靜一片,與那宴會之上迥然不同。

    長夏站定後轉身看著李盛年:“你來這裡作甚?”

    李盛年寬大的衣袖緩緩垂下,那手伸出,手心之中赫然是一塊繡著翠竹的手帕。

    他面色不改,只是眼眸從未離開過眼前的人。

    長夏蹙額:“你究竟要作甚?”

    李盛年直遞給她,似乎是帶著幾分嫌棄的口吻說道:“擦一擦。”

    這淚痕是為了槐序而流,一想到這裡李盛年只替她感到不值得。同樣的,他心中也不免酸楚起來。

    長夏卻沒接過,環著手,帶著幾分笑意:“你不會是在上面帶了毒藥吧?李盛年,你怎麼就這麼記仇?”

    令長夏一怔的是,李盛年沒有生氣,而是無奈地笑了,他平日總是面色冷酷,這時,那眼底之中的凌厲之色化為烏有,徐徐的暖意在其中盪漾開來。他的眉頭舒展,嘴角微微上揚,隨著嘴角上揚的弧度,那眼尾淺淺彎下,十分勾人。

    “我若是對你下毒,現在的你早就已經躺在地上了。”

    長夏撇了撇嘴:“現在是在妖域之內,諒你也不敢對我如何。”

    李盛年抬著的手並未放下,執著地等待著長夏接過:“我還能對你如何?”

    長夏接過,擦了擦自己的臉龐的淚水後,正要收下,李盛年率先一步說道:“你留著吧。”

    隨後便是大步離開。

    那副樣子,好像是在對她有十足十地嫌棄。

    “愣著幹嘛?還不快跟上。”李盛年負手緩步走著。

    長夏切了一聲,走上前,“現在我可不是你隨隨便便就提溜走的人了。”

    李盛年斜眸撇了她一眼,眼底是隱隱綽綽的笑意:“是麼?”

    那試探打量的口吻,意味不明的眼神。

    好像都在說著:要不要讓我幫你回憶回憶?

    那些記憶立刻隨著他的一個眼神如潮水一般湧入她的腦海之中。

    她微微眯眼,磨了磨牙齒。

    這個李盛年,就是故意的,這個壞蛋。

    春日暖陽肆意地灑在幽靜的竹園裡,翠竹的影子在地上斑駁搖曳。

    長夏開口,打算換一個話題:“李盛年,你此次來這妖尊壽宴,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心懷鬼胎。”

    李盛年身姿挺拔如松,他微微皺眉,臉上依舊是那副高冷嚴肅的模樣,可看向長夏的眼神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我不過是來祝壽,你莫要無端猜測。”

    長夏冷笑一聲:“哼,你一西荒殿下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會這麼好心?怕是想在這妖域搞出些什麼亂子吧。”

    李盛年心裡暗暗無奈,這女人怎麼就知道這樣想自己?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為了這一刻來妖域見她,廢了多大的勁兒。

    他甚至都不敢再想三年前的那些噩夢。

    他親眼看到她在自己的面前消失,自己奮力去抓住她,可是卻碰不到她的任何一個衣角。那一刻,他的心臟彷彿驟停下來,整個世界變得死寂。他恨不得立刻殺了槐序!

    他在懸崖底下尋了她三天三夜,看著那些白骨,他形容不出當時的感覺。

    難受,非常難受。

    他,李盛年,這一輩子還從未害怕過什麼,可是那一刻他害怕極了,害怕那些白骨之中也有她的屍骨。

    他那三年裡,幾乎是靠著癮心散度日的。他帶著他的三十萬大軍直接攻入槐序守著的城池,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取下槐序的項上人頭。這些城池土地不屬於他,他不能佔為己有。

    可是那天晚上,就是那天晚上,讓他如夢初醒,他終於在夜色之中見到了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她站在自己面前,那一刻他手中攥緊的白色藥瓶有了裂痕。他想問她,可是他又害怕自己驚到她。

    自己擅自攻城的事情被他的王叔所利用,被告到了西荒王上那裡,自己也受了刑罰。

    在府中整整禁足了三年。

    這三年裡,他就聽著屬下暗探的報告,看著那些傳回來的書信,看著上面的字想著她是怎麼過的。

    可以這麼說的是,這三年來,他手中唯一不離手的就是那個白色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