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冬(第3頁)
許慎珣知道那並不完全是真的,周清更多的是不想讓他看到這種時刻,看到一貫站在他前面的哥哥這麼狼狽的一面。
所以他也清楚自己現在不該出去,不該出聲,不該看見。
周清用袖口擦了一把溼漉漉的臉,一手撐著沙發用力,笨拙地先將自己挪到了沙發上。他坐在沙發上緩了一會,然後重新用柺杖撐起了自己,慢慢挪回了房間。在這整個過程中他還注意所有動作都放的很輕,像是為了避免吵到本該在睡覺的某個人。
許慎珣站在門縫後面,看著周清進了房間。
冷風從報紙糊不住的縫隙裡吹過來,絲絲縷縷一小陣,像是能直接吹到人的骨頭縫裡,將人凍得連牙齒都在發抖。
都是我的錯,許慎珣想。
因為要供他上學,周清才會去那種沒有保障的地方打工。最開始是高中三年,然後三年之後又是四年,這該死的、好像永無盡頭的東西到底有什麼鬼用?每次都是“未來會好的”“只要再忍耐一下,等畢業就好了”,就像掛在前面金光閃閃的大餅,他為什麼沒有早點反應過來——沒有“會變好”,在這條路上失去的東西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許慎珣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才回到屋子裡。
他像是丟了魂那樣,在床邊站了很久,忽然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到回來時隨手放在那的券商錄取通知,許慎珣拿起來那張紙,然後將它撕成了碎片。
不會再這樣了,他已經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代價。許慎珣有些神經質地想,事實已經證明了周清是沒辦法自己照顧自己的,他總是做出錯的決定,譬如退學去帶許慎珣這個拖油瓶。但是沒關係,從現在開始,許慎珣會承擔起這個家裡的所有責任,他會照顧好周清,替他安排好未來的所有生活。
人生第一次,他將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長相上。這張在過去給許慎珣帶來很多麻煩讓他煩不勝煩的臉,現在卻讓他感到慶幸。今天找他的那個導演已經是第二次給他打電話,承諾他只要能接下來半年配合出演那個偶像劇的花瓶男三號,就可以提前一次性結清二十萬出演費——剛好能買到醫生說的目前最適配周清的那種假肢。
只要他簽了合同,那邊可以立刻安排打錢——這很好,許慎珣已經不會再寄希望於未來了,他只相信當下。
許慎珣看著髒兮兮的玻璃上的倒影,猜測周清現在在想什麼,他的哥哥再竭力表現的穩定正常,本質上也才二十歲出頭。就算現在沉浸在悲傷中沒有想到,未來會不會有哪天突然感到後悔呢?
想到這,許慎珣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恐懼。
他沒辦法想象周清對他說“要是當初沒有選你就好了”的場面,只是想一想,就讓他感到喘不過氣來。不會的,不會的,許慎珣再三安慰自己。他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他會拼了命的工作賺錢,將這世界上最好的都捧給周清——他驟然間想起媽媽對他說過的話,“別人對你好,你也要拿真心對別人才行,不然你最後選中的人,人家也未必會願意一直陪著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