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是天
季渃嫣的神情有些莫名,似乎是帶著些許的緊張。
齊燁,說要看穿她。
季渃嫣本以為自己會笑的前仰後合。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迎上齊燁的目光後變的有些緊張了起來,彷彿真的怕被齊燁看穿一般。
性格極為要強的季渃嫣哪肯退讓,俏目一眨不眨的盯著齊燁的雙眼。
齊燁的嘴角微微上揚,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季渃嫣一腳踹在了齊燁的小腿上。
“你往哪看呢!”
季渃嫣氣的夠嗆,齊燁說要看穿她,結果等了半天才發現這傢伙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胸看。
要不是齊燁不小心吞嚥了一口口水,季渃嫣還沒反應過來呢。
惱羞成怒的季渃嫣揮拳就要掄過去,齊燁嬉皮笑臉的問道:“有季大人這樣的爹,你一定很累吧。”
季渃嫣的粉拳距離齊燁的面門只有短短兩公分。
四目相對,危險、焦灼、拉絲、勾芡。
齊燁聳了聳肩:“不對,應該是說有你這樣的女兒,季大人一定很累吧。”
季渃嫣坐了回去,笑吟吟的:“你在說什麼胡話。”
“有季元思這樣的親弟弟,如同扶不起的阿斗,也一定很累吧。”
季渃嫣的目光毫不退避,望著齊燁,眨了眨眼睛:“你吃酒了嗎?”
“當一個人以問題回答問題,足以說明一切了。”
齊燁翹起了二郎腿,整個身體都放鬆了下來,淡淡的說道:“當年季大人獨自一人出班,怒罵朝堂君臣,天下無不震驚,季大人也因此有了個當世錚儒之稱,只是你季家也因此險些滅門,季大人的行為在我眼裡,婉轉點說那就是個大傻…大憨逼一樣,那麼在季大小姐眼裡,你爹的這種行為算是什麼?”
不等季渃嫣開口,齊燁接著說道:“讓我猜猜,傻,傻的冒泡對吧,人是不可能突然變聰明的,那時你就一定很聰明,那麼在聰明的你的眼裡,你爹的行為基本上和大…和大儒沒什麼區別,對嗎,你心裡一定很恨,我再猜猜,以你的性格如果提前知道的話,一定會阻止季大人,所以你不知道這件事。”
季渃嫣沒有吭聲,表情很是平靜。
“有一件事一定困擾了你很久,至少困擾過你一段時間,那就是你爹沒腦子,你季家似乎除了你之外,都沒什麼腦子,站的越高,摔得越慘,你比誰都清楚,當年你爹就險些連累你季家滅門,那麼以後不排除還會出現這種事,是我的話,我一定會想,想如何才能夠杜絕再出現這種事。”
頓了頓,齊燁笑容漸濃:“原本辦法是有很多的,可惜你是女子,更可惜的是,你老弟季元思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季渃嫣的表情終於有了幾絲變化,卻沒有吭聲。
“你爹的地位太高了,季府的地位也太高了,正如我剛剛所說,爬的越高,摔的越慘,你這麼聰明的人,當然知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道理,京中、朝堂,刀光劍影防不勝防,這不,遊飛鸞的事情不就恰恰說明了季府並非金身不破。”
齊燁拉起了車窗簾,望著熙熙攘攘:“想要保住地位,就要擁有更高的地位,想要保住權利,就要獲得更多的權利,你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權利的形式有很多,並非是朝堂官員那身上的官袍和品級,所以,這才是你當年嫁入幽王府的原因吧。”
“你沒有我想象的那麼蠢。”
季渃嫣終於開口了:“不,應是說,你遠遠比我想象的更加聰明。”
“以前我還想不通,想不通很多事,第一件事,我爹是異姓王,鎮守西關手握兵馬大權,他媽的一群京中紈絝子弟竟敢圍堵我王府大門,誰給他們的膽子。”
“討好太子?”
“不會,就算將我怎麼樣了,太子也不會知道他們的名字,相反,如果真的將我怎麼樣了,太子反而會記恨他們,因為太子的本意並非是將我貶為庶民,而是為了讓我和我爹團聚,你爹和我說的,既然是你爹讓太子上書,你不可能不知道。”
齊燁收回目光,幽幽的望著季渃嫣:“那麼為什麼季元思會節外生枝,非但去王府門外撕毀了婚約,還叫人圍堵王府大門?”
“你都說了,他是扶不起的阿斗,犯蠢而已。”
“不錯,你弟是很蠢,所以與他同去的是紅袖,你的貼身女婢,如果沒有季元思帶頭,那群白痴不會唯獨王府。”
“哦。”
季渃嫣只是微微說了一聲“哦”。
“按照你的設想,沒有出現意外的話,我有兩個選擇,一,接受事實,成為庶民,離開京中前往西關找我爹,二,前去太子少師府找季大人求情。”
齊燁自嘲一笑:“如果我出城了,一定會碰到你,對嗎。”
“為什麼?”
“因為你就在城外等我,今早我已經打聽過了,正如你所說,最近一段時間你不在城中廣賢縣,而廣賢縣又是從京城前往西地的必經之路。”
“你覺著,是我在等你?”
“是的,你在等我,堂堂季府大小姐,貌美如花,學富五車,我呢,家財散盡,一無所有,窮困潦倒,可能連路上的盤纏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哪怕你稍微釋放出任何一絲一毫的善意,對我來說都是救命一般的恩情。”
“可你沒有出城。”
“是的,我沒有出城,如果我沒有出城的話,會前往太子少師府找你爹求情,可你爹根本不知道季元思退婚的事,但是木已成舟,為了保住世子頭銜,還是要你爹找太子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依舊會欠你季家一個天大的人情。”
“可你也沒有去尋我爹。”
“是啊,所以你的所有算盤都落空了,回到最初的話題,未雨綢繆,你必須要和我成婚,因為我爹是西關大帥,因為你知道很多事,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這些事讓你無比篤定的認為,如果將來你季家再遭來殺身之禍,只有我爹能保你們,或者說是隻有我爹可以保住你們,而以你的性子,即便是嫁入我齊家,你也要處於某種主導地位。”
齊燁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從世子變成落魄百姓,路遇善良的太子少師府大小姐,被其一路護送照顧,對我爹,或對我來說,都是天大的恩情,這是離京,再說不離京,從世子變成落魄百姓,善良的太子少師府大小姐既往不咎,再次拿出婚書,只希望我齊燁浪子回頭,這對我爹,對我來說,同樣是天大的恩情。”
季渃嫣微微閉上了眼睛,身體緩緩靠在了車廂上,似乎極為疲憊。
“不說話就代表我說對了,那麼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最後一個我想不通的問題了。”
季渃嫣睜開眼睛,想笑,露出標誌性的笑容,只是嘴角上揚後,更像是強顏歡笑。
“你那麼聰明,自己去想嘍。”
“想不到,唯獨這件事想不到,因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什麼,有些拗口,卻也是齊燁的真實想法與困惑。
旁人聽到這句話,一定會一頭霧水,季渃嫣不是。
彎下腰,從車廂下面抽出了一個木箱子,季渃嫣打開後,只見裡面堆的滿滿當當,有首飾,有信件,也有一些五顏六色的瓷瓶,最下面則是一卷畫像。
“這些都是救命的東西,首飾,可以賣了換做錢財,信件,是一些重臣的親筆書信,這些小瓶子呢,則是一些藥物。”
季渃嫣將畫像慢慢展開:“唯有此物我最為珍視。”
齊燁定睛望去,不明所以。
畫像是三個軍伍,不,應該說是三個將軍,都穿著全身鎧,遮面盔包裹了大半張臉,三人都是騎在馬上。
“此畫像是當年陛下舉旗發兵時名師所畫,左側之人是前朝兵部右侍郎程文廣,中間,則是當今天子,而右側便是你父齊懷武齊大將軍。”
齊燁神情微動:“傳聞中前朝兵部右侍郎用兵如神,雖是戰死沙場了,可各地將領中不乏其當年舊部。”
“不錯,就是他,助陛下舉旗奪宮,程文廣當年說過,用兵一道,他是天下第二。”
“那天下第一呢?”
“也在此畫像之中,前朝本朝最善用兵之人,皆在畫像之中。”
季渃嫣手指指向畫像左側第一人:“天下第一,正是陛下。”
齊燁倒是不顯震驚,畢竟是造反起家的嘛。
“程文廣。”季渃嫣指向中間的程文廣:“天下第二。”
齊燁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最右側的人:“難道我爹是天下第三?”
“不。”季渃嫣搖了搖頭:“他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