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昺十三么 作品

第十七章 儋耳(第2頁)

 盧林和蘇師姐先去了九龍山縣衙,知縣已經審過了,此事罕見,海盜之事他也不能做主,安排了幾個有些身手的捕快跟著儋耳郡的衙役,一起押送這幾人去儋耳郡,由儋耳郡太守來定奪,並讓盧林再去儋耳郡陳述。

 知縣如此說了,盧林也沒說什麼,只是說這押送慢,他會先去儋耳郡,約定四月初四到太守府去。說好後,盧林便和蘇師姐騎馬先去儋耳郡了。

 巳時過半,盧林和蘇師姐離開縣衙,沿著驛道前行,這一帶的驛道極窄,山高林密,瘴癘橫行,破瘴藥也都用上了,世人常言:嶺南天氣卑溼,地氣蒸溽,而儋耳為甚。盧林算是體會到了,此前也只是在九龍山歇腳,這一路走來,感受比傳言還要嚴重幾分,或許是季節的原因;沿途也沒有遇見多少行人,遇見的也都是三五成群的駱越黎人,沒有見到單人行走的,據說是山林之中有劫匪出沒。

 天黑時在至來西北境山中尋了一處山洞歇息,尋到的乾枝枯葉也都很潮溼,燃了半天才燃起,烤了點野味吃,但是夜裡蚊蟲肆虐,師姐弟二人被這些蚊蟲弄得苦不堪言,一夜都沒怎麼睡好。前人都稱儋耳島是流放之地,孤懸於海外,隔絕於九州,這一日一夜的經歷,盧林可算是見識到了。

 蘇子曾經流放於儋耳的儋耳郡三年,回去後不過一年就病故了;後來廬陵縣的老鄉胡銓也曾流放於崖州八年;如今的儋耳遠勝數百年前,但這生存狀況相比九州各地還是惡劣了一些。以前儋耳有駱越黎人時常作亂起事,史書記載的黎亂是三五年就有一起,如今倒是太平了許多,駱越黎人和漢人相處融洽了許多。

 次日下午未時才到了儋耳郡,盧林和蘇師姐找了家上好的客棧歇息,好好洗浴了一番,這兩天趕路渾身黏糊糊的難受得很,晚上又沒有歇息好,晚上吃過晚飯才在儋耳郡閒逛了一會。

 儋耳郡漢人倒是和九州沒什麼差別,駱越黎人就不一樣,婦女多穿直領、無領、無紐對襟上衣,還有穿貫頭式上衣,下穿長短不同的筒裙,束髮腦後,插以骨簪或銀簪,披繡花頭巾,戴耳環、項圈和手鐲等各種飾物,倒是和瑤人女子有些相似。駱越黎人男子裝束一般結髮於額前或腦後,上衣無領、對胸開襟,下著腰布,有些男子上衣與女子無多大分別。

 客棧有驅蟲之物,門窗也都封閉嚴實,好好歇息了一夜,四月初四早上吃過早飯,盧林和蘇師姐就去了一趟儋耳郡,見到太守盧林說及的海盜之事,儋耳太守聽聞後甚為驚訝,押送海盜的衙役還沒回來,太守見過盧林的秀才文書,得知盧林乃是臨江坊之人,頗為重視,並婉言留二人在太守府用午飯。

 押送的衙役還未回來,盧林想著此事重大,不便就此離去,就應了太守的要求留下來吃午飯,此時還不到巳時,盧林便和太守品茗閒談,倒是得知了一些儋耳的情況。這兩天沿途所見不少峒寨,盧林是區分不了;太守說黎人居處架木兩重,上鋪以草如樓,呼曰欄房;上以自居,下以畜牧,形長且闊,茅簷低矮,狀若覆舟,亦稱船形屋。

 駱越黎人多是翁堂沃工的族群聚集生活,由輩份最長、年齡最大者充任畏雅,畏雅相當於是族長家主,聚集一起稱為峒,峒有大小之分,大峒之下包括幾個小峒,小峒就是一兩個小村子,峒與峒之間有嚴格的邊界,互不侵犯,但因為用水、伐木等事常常會引發兩峒械鬥;若無這些事情,平常各峒互相之間還算友好,還會互通婚姻。

 以前儋耳窮苦,是流放之地,如今是改善了許多了,儋耳島上人口也有數百萬了;得益於占城的稻種傳入,能夏種秋收,增加了產量,耕種水稻一年兩熟,駱越黎人如今普遍使用從漢區傳入的鐵質農具犁、鋤、鐮刀等,儋耳水多,不少人還學會了水轉筒車引水灌溉方法;以前儋耳是要靠北邊運糧來儋耳島維持生計的,尤其是各府衙官吏吃用全都是靠北邊廣府送糧過來分發的,若是遇見風浪耽誤了送糧過來的時間,歉收時節飢一頓飽一頓餓個七八天也是常事,如今倒是送糧往北去了。

 儋耳的苧麻一年可收四次,儋耳婦女工紡織,拆取五色絲加木棉,挑織為單幕,又純織木棉、吉貝為布,所織出布匹稱為黎錦,也叫吉貝錦,色彩鮮明,不易褪色,圖案花紋精美,精細、輕軟、耐用,在各地頗受人喜愛,連同儋耳出產的沉香、洗瘴丹、赤白藤、花梨木等物品通過商賈販運出島。

 午時正用飯時,押送的衙役回來了,太守飯也沒怎麼吃,匆匆和盧林說了一聲,就去審訊去了,回來對盧林和蘇師姐感謝了一番,寫好塘報讓人急送州牧;此案也要在儋耳島內各地張貼布告出來,大肆宣揚一番。

 申時,盧林和蘇師姐辭別了儋耳太守,往白沙津去了,臨別時,盧林還向太守討要了一份處置海盜的文書;離開太守府,路過蘇子書院,進去看了看,此處是蘇子當年貶謫儋耳居住生活、講學授書、飲酒會友的地方,以前叫做載酒堂,房屋簡陋破小,數百年來儋耳人感念蘇子在儋耳所作所為,歷經擴建,才有如今的景況。

 儋耳人當地流傳的話語是:蘇子不幸儋耳幸。蘇子來儋耳之前,儋耳並無舉子,更無進士,此後人文方始興盛。蘇子流放儋耳曾與友人書:某垂老投荒,無復生還之望。還有詩云:此生當安歸,四顧真途窮。

 但是三年後,蘇子渡海離開儋耳吧北歸前留詩一首,卻是豪邁得很:參橫斗轉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雲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空餘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只可惜天不假年,蘇子病故於此歸途之中。

 戌時,盧林和蘇師姐在臨機地界臨江畔歇息,抓了幾條魚炙烤,烤出來的味道一如從前,比海魚美味多了;盧林請蘇師姐好好評價了一番自己的炙烤手藝,蘇師姐只說自己不如他,對於炙烤她並不知道多少,但是味道還是很不錯的,比之去年此時在鄭縣時手藝提高了不少。

 對於燉湯,盧林也請教了蘇師姐,蘇師姐也說不清楚,她是和嚴大廚學的,但是後來嚴大廚說她燉的湯更有味道,教不了她了,原因也不清楚,最後只說可能是蘇師姐這方面天賦異常,或者說是鼻舌對燉湯的感覺比常人靈敏數倍;嚴大廚這麼說是因為蘇師姐炒菜很一般,唯有燉湯是一絕,無人能及。

 盧林聽了很無奈,嚴大廚廚藝是沒得說,這般判斷是極有見解的,他想著燉湯來對付鳳兒和皓兒基本是不行的;蘇師姐得知後笑個不停,她去年跟著三叔三嬸一路去揚州、臨清、東關、神都,燉湯做飯這些事自然是她這小輩做得多,根本沒想過這些的,如今想想鳳兒、皓兒確實是因為喝湯對她親近,確實是無意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