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外 作品

616不寫小說 ,寫報告文學

 兩人出了方明軍的家,就在附近找一家小餐館。
  要了一盆豬肉燉粉條,一碟豬頭肉拍黃瓜,一份五彩大拉皮,又取一瓶當地人喜歡喝的老龍頭白酒看,兩人邊吃邊聊。  這幾天,方明軍帶著方明華到處亂跑,但話並不多,現在三杯酒下肚,話就明顯多起來。  “哥,抽一支。”方明軍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包長白參香菸。  方明華搖搖頭:“你知道我是不抽菸的。”  方明軍就自己點上一支,抽了口說道:“哥,我發現你們當作家的也不容易,大冷天的,跟著我在外面東奔西跑我以為坐在辦公室喝喝茶,就寫出來了。”  “哪有那麼容易?”方明華笑起來:“但和這兩天咱們看到的職工相比,要舒服多了。”  “哥,我看過你寫的那篇《紡織姑娘》。”方明軍話鋒一轉,突然說道。  “你看嚴肅小說?”方明華感到有點驚訝。  “呵哥,你這話有些瞧不起人。”方明軍很瀟灑的抹了抹頭髮:“你以為我只會看武俠啊?想當年,我也是一名文學青年。”  “哈哈.不好意思,我自罰一杯。”方明華端起酒杯。  “我陪你。”  兩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看了以後深有感觸,哥,你確實是實地瞭解過,而不是坐在辦公室像有的作家瞎幾把寫。”  “別忘了,堂姐明梅,就是我們西京的一名紡織工人。”方明華說道。  “哦,對,對。”方明軍說道:“哥,其實我覺得你寫的還是有點輕了。”  “輕了?什麼意思?”  “你在小說中寫到張麗被他丈夫騎自行車送到舞廳去跳舞.這事在我們這根本不算啥。我們這都是成群結夥的,進舞廳明碼標價:明著跳5元,動手動腳暗著跳10元。”  “更有厲害的,送妻子去當小姐,在鐵溪幹怕熟人看到丟人,就去城裡別的地方。我的一個發小,就在陪你去的那家化工廠工作,比我們更慘,他和媳婦都已經下崗,幾個月沒發工資,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六口,家庭很困難。  後來,我們發現,這傢伙似乎發達了,抽菸也不抽長白參,竟然抽起“三五。”我們就問他做啥生意發財了,他總是笑而不語。”  “有一次我們倆喝酒,他喝多了,喝著喝著哭起來,說對不起自己媳婦,後來才知道他竟然乾的拉皮條生意!妻子當小姐。很多時候,都是他騎摩托車把媳婦送到地在下面等著,一是一會得接走,二是怕遇到壞人。”  “我當時聽完就怒了,大聲罵他,你他媽的還是男人嗎?你有手有腳,去外面乾點啥不好,非要當烏龜?!”  “他一臉慘笑,我能幹啥?幹啥掙錢能養活全家?!”  方明華聽了默然。  過了一下又問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這事被人發現了,抬不起頭,就把孩子扔在家裡,帶著媳婦去南方了,具體幹啥我也不知道。”  方明軍說著,又點起一支菸,煙霧嫋嫋遮掩住他的臉,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  菜也吃完一瓶酒兩人都喝乾,準備離開。  臨走前方明軍突然說道:“哥,你要回西京,我也準備離開奉天。”  “你要去哪?南方打工?”  “不,去哈爾濱,去黑河,聽說現在那裡和俄羅斯人做生意能賺錢,我想去試試。”  國際倒爺!  “需要資金嗎?”方明華輕聲問道。  “不需要,我還有些。”  “那你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哥,那我哪天實在混不下去的時候,我來西京投奔你。”方明軍半開玩笑半認真說道。  “沒問題。”方明華一口答應。“不過我還是祝你發財,成大款!”  兩人在小餐館門口分手。  第二天早上,方明華坐飛機離開奉天,直飛西京。  天空依然陰霾,從飛機窗口望下去,整個城市也是灰濛濛的。  方明華覺得,來奉天這些天,跑了好多地方,回去應該寫點東西。  這個年代,聚焦東北,特別是寫城市的小說不多,文壇上崛起的青年作家遲子建也是以寫農村為主,城市以及生活在這些城市中的人們似乎被遺忘。  反倒是二三十年後,這片土地上出現了一批年輕作家,特別是遼省,講述的“是一遲到的故事”:90年代的“東北往事”。  它不是由工人一代而是由工人的後代所講述父輩的故事,如雙雪濤的《大師》《無賴》《光明堂》《飛行家》、班宇的《逍遙遊》《盤錦豹子》《肅殺》《空中道路》以及鄭執的《仙症》等。  當然,還有電影《鋼的琴》電視劇《漫長的季節》,也都是20多年後才陸續出現在人們視線裡。  既然現在沒人寫,那自己寫唄。  不過,這一次方明華突然不打算寫小說,他想寫一篇報告文學。  小說畢竟是虛構的,但報告文學是真實的。  真實的案例,真實的數據。  不需要文字修飾,也不需要多麼煽情,只需要所知道原原本本呈現出來即可。  回到西京,雖然這裡依舊是冰天雪地,但和奉天相比,港劇要暖和的多。  這天氣貓在家裡,喝著茶寫點喜歡的東西,無疑是一種享受。  方明華回到家以後,就立刻靜下心思投入到寫作中。  中途,賈平娃來過一次,告訴方明華,《廢都》又經過修改,並且和蘇斌溝通後,最終定稿,決定出版。  “明華,我刪掉了些□□□□□□,以及對某些情色描寫的地方模糊化我回去冷靜想了想,覺得你說的對的,是我心態出了問題。”  賈平娃很坦誠。  方明華明白他說的意思。  因為賈平娃和媳婦離婚了。  離婚是把雙刃劍,對於夫妻雙方都是一種打擊,這未免不會影響作家的心態。  看著有些頹唐的賈平娃,方明華覺得安慰幾句,當然不會說什麼:“沒關係,你重新再找一個。”  他只是笑著拍了拍賈平娃的肩膀,開玩笑的口吻說道:“俗話說的好,情場失意,賭場得意當然你是不賭的,那麼在事業上就會很得意!等著出版後的好消息吧!”  12月份就這麼過去,  一份六萬字的《我們的工人還有力量嗎?一代工人的沉浮與迷茫》報告文學出爐。  文章分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砸破“鐵飯碗”:從工廠到市場  第二部分:“懶漢”、“愛面子”、“吃低保”?下崗工人的再就業困境  第三部分:陰雲下的女性與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