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翼 作品

第64章 關漢卿

張哲翰停住搖晃的腦袋,睜開眼睛。

 方桌對面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身著狐裘襖,雖風流倜儻,形似放浪,眼神裡卻透著堅毅。

 “您哪位啊?”張哲翰乜斜著眼問道。

 男子不卑不亢:“鄙人關漢卿。”

 張哲翰一下坐直了身體,元曲四大家之首的關漢卿,從小學到大學所有歷史書裡都有,幾乎就是元朝的代名詞,可謂如雷貫耳。

 【關漢卿(1234-1300),原名不詳,字漢卿,號已齋、一齋、已齋叟, 漢族,解州(山西運城)人,醫戶出身,不屑仕進,嘲風弄月,留戀於勾欄瓦肆。元雜劇奠基人,與白樸、馬致遠、鄭光祖並稱為“元曲四大家”,《竇娥冤》《救風塵》《望江亭》《魯齋郎》《單刀會》膾炙人口。】

 張哲翰拱手道:“漢卿先生,久仰大名,子昂有禮。”

 “果然是松雪先生,今日得見,三生有幸。”關漢卿還禮道。

 史載關漢卿是個名副其實的“北漂”,長年流連勾欄瓦肆,但這裡可是大都最奢豪的萬花樓,能在這裡“流連”,兜裡得多少錢?

 主動撩撥搭訕的多半都有劇情,只是拿不準哪方是天行者,也許是“趙孟頫”觸發了任務,也許是“關漢卿”找“趙孟頫”做任務,畢竟在元代副本了,這兩個都鼎鼎大名。

 張哲翰舉起茶杯:“在下以茶代酒,敬漢卿先生一杯。”

 關漢卿亦舉杯道:“不敢,松雪先生書畫冠絕,令人景仰。”

 寒暄完畢,張哲翰搖頭吟誦道:“我是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璫璫一粒銅豌豆。”

 這是關漢卿名作《一枝花·不伏老》中最有名的句子,張哲翰本意是按文人風流那一套顯擺一下,同時也拍拍對方的馬屁,順便套套詞,沒想到關漢卿卻笑道:“你是銅豌豆,我便是鐵蠶豆了。”

 這是幾個意思?自己不知道自己寫的句子?就算是天行者也不應該不做功課啊,這麼有名的千古名句都不知道,不應該啊,每位天行者都有基因智能,怎麼可能不知道?難道這哥們懶到連資料都不查一下就跑來做任務?

 張哲翰也不捅破,繼續吟道:“攀出牆朵朵花,折臨路枝枝柳。花攀紅蕊嫩,柳折翠條柔,浪子風流。憑著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殘柳敗休。半生來折柳攀花,一世裡眠花臥柳。”

 關漢卿拍案道:“好詞!太應景了!”

 這是《一枝花·不伏老》第一曲的第一段,張哲翰確認這位“關漢卿”是個冒牌貨,低聲罵道:“好你大爺!”

 “關漢卿”一愣,尷尬笑道:“這麼快就被你看出來了?”

 張哲翰教訓道:“你說你哈,身為元曲第一大家,自己的作品都不知道,是不是也太糊弄事了?”

 “嘿嘿,副本這玩意,那麼認真幹嘛。”“關漢卿”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張哲翰警覺地環視四周:“你不知道露餡就會死啊。”

 “關漢卿”還是不當回事:“還好,還好,苟慣了,我最大的本事就是撒丫子。”

 張哲翰被逗笑了:“哈哈,好一個撒丫子,呃,這裡這麼貴,你哪來那麼多錢?”

 關漢卿狡黠笑笑,取出一本線裝書,“這玩意比較好賣,出場自帶,一本萬利。”

 聽他的意思是“一本書萬利”,張哲翰忍住笑,拿過書一看,封面上寫著“竇娥冤”三個字,落款竟然還是“子昂”。

 張哲翰撇了撇嘴:“你這是賣你的劇本還是賣我的字?”

 關漢卿沒搭茬,笑道:“其實是你先露的餡,關漢卿和趙孟頫是老相識,你卻說‘久仰大名’。”

 這回輪到張哲翰尷尬了,自己露餡在先,意味著人家後面“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句子”是在裝傻,故意賣的破綻。如果對方有敵意要暗算自己,在這種天極境籠罩的環境下,說不定已經死了好幾回。

 “老兄真是老油條啊,子昂自愧不如。”張哲翰拱手道。

 “豈敢豈敢,松雪先生過譽。”“關漢卿”拱手還禮。

 張哲翰沒問他主動搭訕示好是為了什麼,問道:“關兄熟悉這萬花樓,可否發現有一位叫李香君的女子?”

 “關漢卿”想了想,搖頭道:“李香君?你問的是她的本名吧?”

 “是啊,我是被她拽進來的。”張哲翰聳聳肩說道。

 “關漢卿”又問道:“這麼大個副本,大海撈針啊,她是你什麼人?”

 “不是什麼人,萍水相逢而已。”

 “關漢卿”不解:“那為什麼要找她?”

 “只是不忍心看她死在副本里。”張哲翰會說這話的時候,腦子裡迴響著李香君最後說的“救救我”。

 “關漢卿”抬頭看著他道:“哦?死在副本里的人多了去了,你救得過來嗎?”

 張哲翰一臉無奈:“救一個算一個吧,有什麼辦法。”

 沉默了一會兒,“關漢卿”說道:“我可以幫你找。”

 張哲翰呆了一下,多個人幫忙成功率總是高些,但他不相信有免費的午餐:“你有什麼條件?”

 “關漢卿”呵呵一笑,起身道:“請隨我來。”

 張哲翰跟著他上了樓,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包房,門牌上寫著個“丙”字,“關漢卿”推門進屋,張哲翰跟了進去。

 這是個一百多平米的套房,裡外兩間,裡面臥室,外面像個書齋,佈置極其雅緻,一張寬大的畫案上放著文房四寶和書籍,古樸的書架上滿是線裝書和竹簡,牆上掛著名人字畫,畫案旁一個火盆把屋裡烘得暖洋洋的。

 “這是……”張哲翰驚訝的是,在萬花樓這樣的豪奢青樓裡,竟然有如此古雅的地方,更令人費解的是,房間裡沒有女人,萬花樓丙字號房,居然沒有女人。

 “這是我的長包房,以後你可以來這兒找我,直接設座標就好。”

 “不太合適吧?”

 “放心,不會遇到尷尬之事的。”“關漢卿”又補了一句,“這是寓所好吧,怎麼可能把雞帶到人屋裡來。”

 有精神潔癖的張哲翰瞬間感覺遇到了知音,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老兄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我更喜歡下句,濯清漣而不妖。”“關漢卿”偶露鋒芒,老荷才露尖尖角。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幫我有什麼條件?”

 “關漢卿”指著畫案上的文房四寶:“你不知道‘趙孟頫’是個印鈔機嗎?”

 張哲翰哈哈一笑,這明顯是找了個藉口,副本里的錢不是錢,卻又讓你無法反駁。自詡擅長“撒丫子”的天行者,絕對不是那種能被滯留的人,既然隨時可以出去,就不會像陶一山那樣需要那麼多錢來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