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七章 《仲尼》(第三更)(第2頁)
“雜家之名,似有不敬,非文信候說法,門客之言也。其餘言外之意,李斯入秦尚淺,未能知曉,不敢揣摩!”
再次拱手一禮,前一問自己所言便是如此。
“本門師學,當如何評判?”
秦王政輕輕一笑,對著李斯深深看了一眼,單手揮動,便是一位侍女上前獻熱騰香茗,溫暖身軀,提升精氣神。
“李斯雖為文信候門客,更編撰《呂氏春秋》,但並非拋棄師門所學。”
“師尊荀況之學,博大而精深,李斯學之,表儒而裡法,既尊仁政,又崇法制。就治國而言,與老派法家有別,無疑屬於當世新法家。”
“與《呂氏春秋》相比,荀學之中法治尚為主幹,為本體。《呂氏春秋》則以王道為主幹,為本體,法治只是王道治器之一而已。此,兩者之分水嶺也。”
一問而過,感身側侍女之獻熱氣升騰的茶水,李斯心中微微一動,似有所感,旋即,並未著急回應第二問,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渾身更是一縷縷溫暖之氣擴散。
數息之後,洪亮的聲音盪漾在興樂宮中,提及師門所學,此乃擅長之務,無懼任何人試探。
“儒家荀況為一代宗師,你卻是表儒而裡法,你之言師門之學法治‘尚’為本體,何意也?”
從那次文信學宮之遊,緣由韓非的緣故,倒是將李斯記在心上了,今夜,聽其奏對,頗得心意,而且似乎此人心思靈動,頗為縝密。
其所言是真是假,是虛幻周旋,還是應付而為之,秦王政可以分辨,正是因為此,才有些對其欣賞起來,此人也是一位幹練之人。
“據實而論,師尊法治之說,其內仍有三分王道,一分儒政,猶以王道仁政御法之意味。李悝、商君等老派正統法家,則唯法是從,法制至上。”
“兩相比較,李斯對師門所學之評判,便是‘法制尚為本體’。此為斯一家之言也”
並未在這個法治分歧點上詳談,其內涉國政,涉及治國理念,自己如今不過一個河渠丞,姑妄言之,徒增笑耳,雖如此,但核心之要,已經點出。
尊法為本體,但其又非真正之本體,此語和商君之法、《呂氏春秋》之法皆不同,可謂之當世新法家,也是自己所學之法家。
“哈哈哈,何謂一家之言,難不成還有人對你所學之法家給予貶斥?”
與李斯所言之法家,秦王政心中略有認同,然聽其最後之言,似乎還有別人論法家,而且此人的評論對李斯影響不小,不然不會令李斯如此。
感此,饒有興趣的繼續問道。
“齊魯之地,學風盛行。斯所謂一家之言,卻是師門內部之爭論也。”
“李斯有師兄韓非,非但以為師尊之學不是真法家,連李悝、商君也不是真法家,唯有韓非之學說,才是千古以來真正法家。是故,李斯之評判,師門內部一家之言也。”
迎著秦王政看過來的目光,李斯亦是輕輕一笑,此乃師門內部之事,說道一二倒也無妨,齊魯之地,學風大盛,此事乃尋常。
“一年多前,玄清大師便是為自己推薦韓非之法家之作,寡人閱覽之。”
“你既然入秦數月,而且先前為前往新鄭之使者,應當知曉寡人曾入新鄭之中,那次,寡人正是為了韓非,與之相談,其語和商君之言、文信候之言均不同。”
“但……寡人很欣賞!”
想不到荀況師門內部也有法家之衝突,著實有趣,論起來,擺在自己面前的法家之路不少,商君之路、文信候之路、荀況之門下李斯之路、韓非之路。
這四條道路中,最合自己心意的當屬韓非,以法為核心,兼具儒之教化,融貫百家,互為表裡,成就法術勢一體,一言以蔽之,兼具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