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堅鋼不可奪其志

 2月5日，芝加哥全明星週末正式開啟前一天。
　　在凱悅酒店的宴會大廳裡，一場緊張、重大的會議即將召開。　　參會者有40多名參加nba全明星賽的球員，其中包括23名球員工會代表。　　主持召開會議的是球員工會首席顧問，工會總裁，董事，拉里-弗萊舍。　　還有工會執行副總裁查理-格蘭瑟姆，工會法律顧問吉姆-奎因，工會勞工法專家顧問喬治-科恩，以及退役的球員，現工會主席尤利塞斯-布里奇曼。　　宴會廳的氛圍有些壓抑，平日裡在籃球賽場上瀟灑、自信的明星球員，此刻臉上都寫著焦慮和不安。　　雖然他們是明星，是球迷心目中的英雄，但歸根到底，大家都是人，是一個需要工作，需要養家的社會一份子。　　籃球是一份工作，是社會分工的一部分，而今晚的這場會議，有可能導致他們失去工作機會，失去籃球英雄的光環和身份。　　這個世界沒有了籃球，沒有了nba照樣可以運轉。　　但球員們沒有了籃球，沒有了nba，日子就不同了。　　魔術師約翰遜和拉里-伯德坐在一起，兩人低頭悄聲嘟囔著什麼。　　帕裡什、麥克海爾坐在角落裡，雙手抱胸，面無表情。　　摩西-馬龍和查爾斯-巴克利坐在一塊，年輕的巴克利眼神裡都是迷茫，年輕的他可能還不能完全理解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好好的要決議解散工會。　　賈巴爾坐在工會主席布里奇曼的身邊，兩人一直在討論些什麼。　　賈巴爾在媒體面前一向冷淡，但在關乎權益的事情上，他一向非常積極。　　作為球員中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的一個，賈巴爾的意見很重要。　　甘國陽和喬丹、德雷克斯勒坐在一塊，他的表情最鎮定，但也一臉嚴肅。　　喬丹和德雷克斯勒都有些心緒不寧的樣子，尤其是德雷克斯勒。　　因為本賽季是德雷克斯勒的合同年，如果勞資雙方發生矛盾，導致最終大罷工，聯賽停擺，德雷克斯勒肯定會受到重大損失，沒有球隊願意籤合同了。　　和德雷克斯勒帶有類似心情的球員不少。　　明星球員是不用為合同發愁的，所以他們天然希望勞資雙方能穩妥一些，在立場上會偏向資方一點，甚至未來他們自己就有可能化身資本家。　　解散工會的鬥爭方式實在太過於激烈，他們很擔心一旦資方不妥協，工會真的解散，球員們就沒了依靠。　　mlb的例子近在眼前，停擺導致勞資雙方都損失慘重。　　拉里-弗萊舍理解球員們焦躁不安的情緒，會議正式開始時，他清了清嗓子，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　　弗萊舍先是回顧了一下從1987年6月份開始到現在，球員工會和資方展開的一系列鬥爭。　　這兩年隨著nba經營越來越好，和1984年斯特恩剛上臺時相比，聯盟的營業收入增長了三倍。　　比賽的上座率和收視率一路飆升，老闆們可以說掙的盆滿缽滿。　　但球員們的待遇並沒有因此水漲船高，因此在勞資協議到期前，弗萊舍讓吉姆-奎因和布魯斯-邁耶撰寫了一份《球員對自由球員問題的立場》，將該文件呈交給了nba辦公室。　　文件提出了三大要求，自然遭到了聯盟和資方的回絕。　　艱苦的談判由此開始。　　在談判過程中，這兩年取得輝煌成就的大衛-斯特恩志得意滿，對弗萊舍、奎因等人冷嘲熱諷。　　奎因和斯特恩在談判桌上差點打起來。　　在資方咬死不退讓的情況下，弗萊舍招募了勞工法專家喬治-科恩，期望通過勞動訴訟，用法律迫使nba就範。　　以布里奇曼為首，弗萊舍召集了狀元秀大衛-羅賓遜，老將達雷爾-沃克、菲爾-哈伯德等人，以他們為原告，集體向紐約聯邦上訴法庭起訴，控告nba涉嫌壟斷。　　然而斯特恩律師出身，本身是法律高手，他剛剛在面對菲尼克斯檢察院時大獲全勝，弗萊舍想靠法律迫使nba就範，實在不是什麼好招數。　　案子被懸置，宣判遙遙無期，等到開庭，nba早就開賽了，球員們不可能不打球，工會在資金上也耗不過財大氣粗的資方。　　就在事情進入瓶頸，工會一籌莫展的時候，在一次會議上，奎因突然說：“如果我們不是工會了，如果沒有工會，怎麼還會有勞工辯護呢？”　　經過反覆的商議，弗萊舍認為這是可行的一招，直接來個釜底抽薪，解散工會。　　我不在你擅長的正面戰場和你鬥，法院那邊我確實鬥不過你。　　我乾脆來個自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資方沒有了工會，沒有了勞方球員，你拿什麼去掙錢？　　我們工會不幹，你要想籤球員掙錢，自己一個個招募去。　　“這是我們一路走來鬥爭的最後手段，當資本方完全不肯讓步時，我們乾脆放棄和他們的合作，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去打球掙錢。”弗萊舍總結道。　　“我知道，你們會擔心真的沒有球打會怎麼辦，我告訴你們，只要球迷們熱愛籃球的基礎在，只要全世界還有人喜歡籃球，球員就不用擔心會沒有比賽可以打，會沒有錢掙。”　　“真正要擔心的是那些老闆，球迷買票進場不是為了看這些富得流油的蛀蟲，而是為了伱們，為了你們這些籃球英雄，拿出你們的自信來！”　　弗萊舍說完後，宴會廳的氣氛變得躁動了許多。　　球員們竊竊私語，互相交流著意見，咀嚼弗萊舍話裡的意思，腦海中盤算著一切。　　球星們還是有猶豫的，大部分球員對法律、政治都一竅不通，他們只想著能打球、賺錢就好。　　解散工會到底會引發什麼，沒有人真正知道。　　資方會不會另起爐灶，球員的權益能不能得到保障，都是未知。　　弗萊舍看出眾人的疑惑，但他很難更清晰的解釋，告訴大家這是一種博弈手段。　　有時候你犧牲的決心越大，最後犧牲的反而越小。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踐行這個道理。　　弗萊舍需要一個堅定的聲音站出來，振臂一呼。　　這時候，甘國陽站了起來，道：“拉里主導了那麼多次勞資談判，是他和nba的前輩一點點提高了球員待遇，讓球員們獲得了更高的報酬和更多自由。我們的收穫是站在前輩的付出和犧牲上，那我們一樣要為以後nba的球員想一想，想想我們能給他們留下些什麼。”　　“而且工會解散，並不代表球員們的權益就沒有保證，我們還是可以和球隊談，甚至我們可以分別向法院訴訟，聯盟的壓力就更大了。這對大家反而有利。”　　“不管怎麼說，在解散工會這件事上，我鐵定投贊成票。誰贊成，誰反對？”　　甘國陽的話說的鏗鏘有力，加上他在賽場上的堅毅果決，贊同解散一下子變得正確起來。　　有第一個人站出來贊成，馬上有第二個、第三個出來贊成的。　　工會主席布里奇曼讚賞甘國陽的態度，他也站在弗萊舍這邊，表示願意解散工會。　　“工會解散之後，我將宣佈辭職退休，日後工會重組，我就不再擔任工會主席了。”　　布里奇曼用自己的離開，表明了自己堅定的態度。　　在這種情況下，原本猶豫不決的球星們不再搖擺。　　接下來的投票中，啟動解散工會程序的決議全票通過。　　全明星賽後，工會將收集全聯盟全部球員的意見，確定工會的命運。　　雖然啟動了解散程序，但不論資方是否妥協，最終總會有新的工會產生，屆時肯定需要一位新的工會主席。　　經過球員們推舉，之前的工會副主席亞歷克斯-英格力什成為下一屆工會主席的人選，在新工會誕生後，繼續任職。　　而甘國陽則被拉里-弗萊舍推薦為新的工會副主席。　　成為工會副主席，意味著甘國陽有一天可能繼任成為工會主席。　　因為是弗萊舍推薦，大家都不會有意見，這位工會領袖的威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然後就在這巔峰時刻，會議的結尾，弗萊舍卻宣佈：“我將辭去工會首席顧問和負責人、董事等一系列職務，徹底從工會工作上退下來，做一名普通的球員經紀人。”　　這一決定讓工會其他人和球星們都大吃一驚。　　陪伴了nba鬥爭成長了二十多年的領袖，忽然間就要離開，這一下讓眾人心裡又沒了底。　　弗萊舍安撫眾人道：“在新的新勞資協議出來之前，我會一直在我的職位上，這個時間可能是一年，兩年，乃至五年八年，我會一直等到令人滿意的結果再離開。”　　弗萊舍這麼說，大家才稍稍安心，球員們準備投身全明星賽，工會眾人準備聯絡各隊球員，做最後決議。　　至於工會，弗萊舍道：“你們的才能足夠應付大衛-斯特恩，我已經不行了。而且，我給你們挑選了一位新的工會主席繼任者，他擁有鋼鐵般的意志，沒有人可以輕易改變他，屆時有他在，一切都會沒問題的。”　　奎因和科恩知道弗萊舍說的是誰，那個鋼鐵般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