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與夕顏(3)(第2頁)

 甘棠:“瓷你有什麼發現嗎?”

 少女頷首,解釋道:“巫女霜的腹部看似是鼓起來的,實際上鼓起來的只有一層薄薄的皮肉,使她腹部鼓起來的應該是某種氣體,不過我也不能完全確定。”

 甘棠:“那她腹內的氣體還能放出來嗎?”

 瓷若有所思地看了甘棠一眼,答道:“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利器戳破她的皮肉,使積聚在她腹腔的氣體放出來。當然,如果打開她的口腔和鼻腔,同時按壓她的腹部的話,應該也能放出一部分的氣體……但是,我不能保證那些在她七竅裡積聚的蟲子,會不會隨著氣體噴出來,也不能保證吸入氣體的我們,會不會有其他危險。”

 女蘿聽到這話連忙搖頭拒絕:“有危險?那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巫女霜肯定沒救了,而且神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甘棠心道:果然瓷是有放出巫女霜體內氣體的打算的。她有一種預感,如果不是時間不合適,準備的也不夠充分,瓷肯定會鎮定自若地去割開巫女霜的皮肉,觀察和記錄巫女霜身體的情況。

 “走吧,神婆要回來了。”瓷將香燭放回原位,提步走了出去。

 女蘿和甘棠連忙跟上。

 她們原以為瓷是不想在這裡多做停留,才走的那麼匆忙,沒想到剛走到草道上,她們就聽到了神婆的腳步聲。

 若是她們再晚上一些,就會被神婆捉個正著。

 女蘿和甘棠不禁想道:瓷是知道神婆來了才走的,還是因為巧合,神婆剛好在她們走後才回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們總覺得是前者。

 行至林間,女蘿忍不住道:“我們,我們逃走吧。我們三個之中一定會有一個人成為巫女,就算不成為巫女,最終也會成為那些村人中的一員。離祭神典沒幾日了,要逃也只能今天或者明天逃了。”

 甘棠有些意動,但她卻沒有女蘿那麼天真,“我們沒有乾糧,也沒有盤纏,就算跑出去,也很難養活自己。”

 女蘿雖然天真,但她卻有一股近乎純然的勇氣,“我們會編織桑麻蠶絲,也會辨識各類草藥,肯定能找到一份夥計的。”

 “你真的想出去嗎?”少女望向了天空,樹葉的枝條隨風而動,嘩啦作響。

 綠浪將她們的四周包裹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一角形狀不規則的天空。

 少女的聲音空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綺麗:“你所鄙棄的村子的生活,或許正是外界之人所希冀的;籠子裡的鳥兒嚮往天空的自由,但假如自由的代價是要面對雪虐風饕的寒冬,戴月披星的覓食,提心吊膽的獵殺呢?”

 女蘿不禁有些退縮了,她垂下眼睛,茫然道:“我不知道……”

 甘棠卻是抓住了其他的東西,“那你呢,瓷,你不想出去嗎?要知道我們三個雖然名義上都是儲巫,但會成為巫女的,一定是你。”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

 “字面意思上的不能,每當我走到山的邊界,看到遠方的路時,就會被留在原地。無論我走多少步,遠方的路一直在遠方,不近不遠,似乎觸手可及,卻是遙不可及。”

 少女的話輕飄飄的,女蘿和甘棠卻是不寒而慄。她們並非完全沒有出去過,只是沒出過遠門,所以被困在這座山的人只有瓷。

 女蘿突然下定了決心:“我要出去。我不想一直活在相同的一天裡,在虛假的幻夢裡活過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甘棠想到自己村中的父母,雖然他們不記得自己,甚至連彼此都忘記了,但她還是很難下定決心。

 她沒有女蘿那樣的勇氣。

 瓷淡淡地看了甘棠和女蘿一眼,沒有勸說,也沒有阻攔。

 這是女蘿和甘棠的選擇,她不會干涉。

 只是,不管是即將成為巫女也好,被困在這山上也罷,她從來都沒有選擇。

 傍晚,夕陽的餘暉塗抹著天邊的浮雲,踩著林間漸起的寒氣,瓷再次往神廟的方向走去。

 少女的長髮烏黑,逶迤如瀑,用一根碧色的髮帶束在腦後。

 她步履不停,如同林間的鹿,對這山頭十分地熟悉。

 行至一處竹林,她突然停了下來,轉過了身,與那跟了她一路的少年打了個照面。

 她握緊了藏在袖裡的短刀,眸含警惕,“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