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與夕顏(2)(第2頁)

 “那裡,可有人住?”他狀似好奇地隨意問道。

 巫師不想引起他的懷疑,只道:“那裡有一位阿婆住著,她不喜人打擾,便住到了山上。”

 說完他似提醒又似警告道:“山間野獸多,公子莫要孤身前往。既然公子只停留二日,我們便為公子準備二日的吃食。後日午時,我再送公子離開。”

 *

 你見過人死的樣子嗎?

 我是說,像花一樣枯萎的,死的樣子。

 瓷蹲在神廟的灌木旁,旁邊是女蘿和甘棠。

 這裡的神廟祭拜的神像與其他地方都不同。

 是一株夕顏花,以及一隻蜉蝣。

 石刻的雕像如人身大小,筆觸著重於花瓣的筋脈,以及翅膀的脈絡。

 而在雕像下的蒲草團裡,躺著一個穿著黑色深衣的女子。

 初升的日光如薄薄的金箔紙,從林葉的縫隙中灑下,傾斜而下,在女人的臉上緩慢移動。

 女人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

 她烏黑的頭髮成片成片地變白,像是抖落的霜花。

 她光滑的眼角、雙頰爬上了一根又一根的皺紋,最後皺紋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不過短短几個小時,她便從十六七歲的模樣,變成了一個年邁的老人。

 在她肌膚下的血管裡,夕顏花的細小根不斷地吸收著養分,然後沿著血管快速地生長,從動脈到筋脈,再到血脈流經的中心——心臟,直至接近飽和的狀態。

 “噗嗤——”

 “噗嗤——”

 “噗嗤——”

 這是花苞生長的聲音。

 一朵又一朵的花苞隨著撐破皮肉的枝葉探了出來,嫩綠的顏色,像一顆顆翡翠雕刻的象牙。

 花苞下的根和藤透出一股絳紅色,可巫女霜皮肉卻沒有滲透出一丁點的血。

 她的肌膚,骨頭,皮肉,都成了這一簇簇花葉的容器。

 巫女霜的臉因為疼痛變得扭曲,她掙扎著想要求救,喉嚨卻被什麼堵住了,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她拼命地呼吸,胸口急促地起伏,但最後,就連她鼻腔的呼吸也變得微弱了。

 此時,一朵比其他花苞要大的多的花苞,從巫女霜的頭頂長了出來。

 花藤撐開了巫女霜的骨縫,根鬚緊緊纏繞在巫女霜的腦子裡。

 它搖動著自己心形的葉子,像在與陽光打招呼,似乎十分雀躍,青翠欲滴的葉子惹人憐愛。

 女巫霜臉上因為痛苦而扭曲猙獰的肌肉重新變得平和,她的唇角甚至勾起了淡淡的笑意,安詳得詭異。

 此時太陽已經走到了正午。如果不是巫女霜身上長滿了花苞的話,這應該會是一幅美人悠然午睡的安寧景象。

 神婆一雙渾濁的眼睛在看到女人頭頂的花苞時,彷彿看到了稀世的珍寶,眼神炙熱忱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