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山煮茶 作品

第1009章 初次相遇

玉犬寨內,進入四人記憶當中的寧豐,當意識再度清醒的時候,似乎是因為強光的原因,視野稍許有些模糊。

耳畔是熱鬧的歌舞之聲,各色樂器的交織中,古老的曲譜徐徐演奏出原始的曲調。

一聲聲宛若動物般的嘶鳴聲裡,寧豐睜開雙眼,看見的是爛漫星空,還有那開始燃燒的盛大篝火!

篝火約莫數米高,四周更是搭建起了特殊塗料的梯子和架子,就這麼屹立在望歸崖下方的花海祭壇旁邊。

此時,阿密媽媽的神像依舊乾淨、聖潔、完整,甚至……富有一些靈動。

一些佩戴著代表自然生靈面具的男人,穿著民族古老的琵琶襟,手中或是拿著各色樂器,或是拿著火把和猛獸牙齒、犄角串起來的器物,站在一層層的架子上,沐浴篝火載歌載舞。

他們模仿著各自偽裝的猛獸的聲音,在夜空花海之中不斷迴盪。

四周是隨風搖曳的五色花,放眼看去,竟是一時間都見不到邊際。

寧豐不由地後退了數步,在發現眾人無法發現自己之後,看向了不遠處坐著的三個人。

正中間的,便是五十年前劉暢的父親,也是當時玉犬寨的族長。

左右兩側,是代表趕屍人和絞臉婆的一對老姐弟,更是族內的族老。

年輕的落花洞女,還在以依窩之名,恭恭敬敬地站在三人的身側,彷彿隨時聽候吩咐一樣。

其餘的族民們,或是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或是在一旁舉著火把跟著歡呼。

隨著一聲鞭炮炸響。

又從中走出一些年輕力壯的兒郎,一個個戴上面具,從四面八方的樹木、石壁、木梯上,開始朝著篝火頂端攀爬而去!

他們的目光,都注視在篝火最上方懸掛的那一串獸骨項鍊。

所有人開始攀爬,看向獸骨項鍊的目光灼熱無比。

忽然:

“嗒!”

“嗒!”

“嗒!”

一道身影脫穎而出,如靈猿一般自石壁之上迅速攀爬。

他穿戴著不起眼的黑色長襟,佩戴著代表犬類的面具,很快就超過了大部分的族人。

他的行為,引得族人們一陣鼓掌和長呼聲。

這一幕,也引來了族長和兩位族老的注意。

“嗯?那是……”族長眉心一蹙,頓時嚴肅起來:“這個臭小子,好端端的這是要做什麼!”

一旁的趕屍人卻拈鬚一笑:“日客額這是要在篝火上拔得頭籌,給你這個父親臉上爭光呢。”

絞臉婆也呵呵笑了起來,附和道:

“獸骨項鍊,篝火爭奪。”

“誰能在年青一代中勝出,誰就是族內的勇士。”

“我看日客額這孩子,那不服輸的勁頭,就跟年輕時的你一模一樣啊。”

兩位老人看著日客額的表情滿是寵溺和慈祥。

族長卻有些擔心:

“這孩子出生起,心衰之症時有發作。”

“我是擔心他吃不消!”

話音未落,卻見石壁上的日客額騰身一躍,在半空直接翻了個跟頭,最後穩穩當當落在了篝火臺的最上方!

此時,其餘的兒郎們似乎不甘落後,在族人們的嘶鳴、歌舞聲中,也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日客額見狀,竟是一手抓住上面懸掛的繩子,整個身體直接浮空,在眾人一片驚呼聲中,伸手往那火光中一探!

“嘩啦!”

崩裂的火星中,毫髮無傷的日客額取下了那串獸牙項鍊。

他站在篝火前,在族人們的歡喜聲中,高高舉起項鍊,並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這一瞬,不過十五六歲稚嫩的面貌,加上滿是朝氣的靈動雙目和清秀的面孔,旁觀的寧豐也不由嘖嘖驚歎。

面貌俊朗,眼若星辰,又是在這樣特殊的儀式下,恐怕早就有諸多女孩兒芳心暗許。

寧豐掃了一眼。

果不其然。

人群之中,頗多面貌秀美的女子,一個個含羞一笑,看著日客額的眼神帶著一絲嬌柔之感。

競爭的兒郎們,眼見勝負已定,只能從高臺上紛紛爬下。

日客額則是在眾人的矚目當中,走到了族長和族老們的面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旁邊掩嘴偷笑的落花洞女,而後頗為驕傲的舉起項鍊:“阿爸,我做到了!”

族長板著臉,輕哼了一聲站起身來,語氣雖生硬卻又帶著一絲驕傲:

“臭小子,也難為你做到了。”

“我在此宣佈,今年位於三日之後的阿密媽媽祭祀上,和我們三位一起祭祀阿密媽媽的勇士使者,便是我的兒子日客額。”

話音落,眾人也是一陣歡呼。

沒人覺得不公平。

大家都是各憑本事。

在和兩位長輩又交流了幾句之後,日客額便和年輕人們玩鬧成了一片。

女孩子很快將他圍了起來,歡聲笑語中,日客額反倒是露出一抹侷促之色。

落花洞女算是穩重的,還站在族長旁邊。

此刻,趕屍人老翁開口道:

“族長,算算時間,老土司也走了十多年了。”

“他的女兒西蘭,如今也已經十七歲。”

“快要成年,卻還沒有參加過族內的儀式,於規矩來說,似乎……”

族長卻擺了擺手,語氣恭敬卻帶著不容商量的強勢:

“族老,其它事情,我都能聽您們的。”

“但唯獨在這件事情上,族規有先例在,我作為族長不能破!”

“而且,湘西還沒太平幾年,村寨內也好不容易恢復了些元氣和朝氣,這些年輕的兒郎,有多少人的家中長輩因老土司而死,您們二位也是知道的。”

“按照規矩,西蘭甚至要被逐出玉犬寨的。”

“能讓她在村寨正常生活,已經是格外開恩,也是小輩仁慈了,”

趕屍人老翁嘆了口氣,默默點了點頭。

旁觀的寧豐卻生了一絲疑惑之色。

因為這片記憶顯然是五十多年前。

而自己搜查的四個人當中,也只有西蘭算是五十多年前的人。

但是在眼前這一幕當中,似乎也並未見到西蘭。

是西蘭並不在這裡,還是……西蘭在,只是自己沒見到?

疑惑中,卻見其中一個女孩突然悄悄遠離人群,她環顧四周,摘了一朵五色花,然後在篝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中悄悄離去。

當寧豐反應過來,對方可能就是西蘭的時候,四周的畫面忽然產生一片漣漪。

轉瞬,自己已經置身在瞭望歸崖上。

此時,望歸崖的位置並沒有所謂的屠宰場,而是一座比較簡陋的小竹屋。

低矮的竹子,在竹屋前又圍出了一個小庭院。

庭院的棚子下,一個穿著樸素的女孩,面容清麗中帶著一絲不苟言笑,正坐在一架做工簡陋的織布機前,伴隨“吱嘎”的聲響,編織著一塊花布。

花布已經臨近完工,上面是一朵美麗絕倫的五色花,靈動無比,猶如活物。

而在織布機旁邊,有一個簡陋破碎的花瓶,裡頭正放著一朵五色花。

顯然,這個女孩就是西蘭。

但和照片上的西蘭相比,這位五十多年前的她,更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孤獨感。

“這西蘭,竟然還會易容術?”寧豐有些詫異。

此時,西蘭正將編制好的花布從織布機上摘下。

她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作品,滿是疲憊的雙眼下,嘴角有著一抹淺淺的笑意,喃喃道:

“阿爸,明天就是阿密媽媽祭祀了,我終於織出來了。”

“我明天會偷偷去神廟,去阿密媽媽那邊祈禱,然後將花布送到你那邊。”

話音方落,一道狂風驟然吹來,將手中的花布吹了出去。

西蘭急忙追了上去,抬頭看著空中的花布逐漸飄落到遠方。

此刻,風意外的有些大,也有些久。

花布在空中被吹飛了很遠,直到消失在視野當中。

寧豐看著西蘭焦急卻並不打算放棄的模樣,一路跟隨,最終來到了靠近村寨位置的小山坳的位置。

不遠處,花布徐徐落下。

“哈欠!”

一聲噴嚏,一道人影猛地從草叢當中坐了起來。

西蘭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眼中露出一絲無措。

卻見對方慌忙將花布扯下,有些詫異地眨了眨眼,隨後轉過頭看向了西蘭,不由道:

“呃……沒在村寨中見過你?”

“這花布,是你的嗎?”

西蘭一愣,隨後低下頭,帶著一絲謹小慎微:

“是的,日客額少爺。”

“這是我的花布。”

“很感謝你找到了它。”

日客額撓了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呃,好像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就是自然落到我臉上的。”

“給!”

說著,日客額站起身,抬手將花布遞了過去。

西蘭小心翼翼地接過花布,似乎就要走。

“哎。等等!”日客額有些詫異:“你……為何這麼怕我,我又不是猛獸。還有,你叫什麼名字?”

西蘭猶豫了片刻,但似乎擔心日客額會刨根問底,便轉身鞠了一躬:“日客額少爺,我是老土司的女兒,我叫西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