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只為自己
“小黛,你有點眼力勁兒,快讓你柳姨坐下,給你柳姨倒茶!”陳翠芬不好意思地衝柳雁笑笑,“我這鍋上還煮著東西,你先坐哈!”
說罷,便匆匆跑回廚房去。
風風火火。
江黛無奈地衝柳雁笑道:“柳阿姨,先坐吧,我爸去給店裡採買食材了,很快就回來。”
柳雁點頭,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動作緩緩,坐下的動作有些吃力。
江黛端來茶水,打量著柳雁滿臉的蒼白虛弱,訝然道:“柳阿姨,你是……”
柳雁輕輕撫摸著腹部,自嘲頷首:“嗯。”
江黛暗訝。
這位看似柔弱無骨的前市長夫人竟如此果斷堅毅,二十年求子不得,卻在終於能得償所願時選擇直接放棄與朱循的所有羈絆。
這份心性令人佩服,又為之心顫。
唯餘一聲嘆息。
二人沉默。
很快,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男人提著大包小包走進房內,換完鞋才抬頭,在看到客廳裡坐著的瘦弱女人時動作一滯,僵在原地。
柳雁站起身來,調整好情緒,朝江見川打招呼,“江先生。”
江見川滿臉複雜。
“……來了。”
他將東西放到一旁,有些無措地坐到一側沙發上,生硬地打了個招呼。
“咳,”江黛輕咳起身,“我去幫我媽做飯,你們先聊。”
說罷她便腳步輕快地躥走。
給予這兩人單獨說話的空間。
江黛一走,廚房裡霹靂乓啷的更加熱鬧起來。
隱隱能聽到陳翠芬與江黛慈愛說話聲,和對毛手毛腳的江山摔碎碗後的斥責。
而這客廳中,僅有柳雁與江見川二人。
便是驟然的沉寂下來。
二人對坐,幾分尷尬。
這彼此之間的關係著實是太過複雜。
江見川與柳雁上一次相見還是二十年前。
嘈雜腳步,燥熱暑夏,稠溼衣物……
記者的驚呼,暴怒的吼叫,男人的大罵,女人的哀泣……
茫然、呆若木雞的他。
時常閉上眼,還能回憶起那噩夢的一幕。
歷歷在目,如在眼前。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真有真相大白、洗清冤屈的這一天,還能再見到柳雁。
沉默許久,江見川方才沙啞開口,“今天來是有什麼事?”
“過幾天我就要離開永州了,”柳雁輕聲說著,眸中情緒複雜,“走之前,我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江見川一怔,隨即搖頭。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當初設計陷害他的是朱循和王成軍,柳雁甚至比他還要無辜,不但被捲入其中成了被害人,甚至被朱循矇蔽真相二十多年。
直到現在才絕望之中解脫出來……
二人都是受害者。
何來對不起一說呢?
柳雁苦笑,“你可能不知道,當初我爸為了將事情快點壓下去用了些手段……不然,你不會這麼快定罪坐牢,或許還有機會找出真相,或許就不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說著,她目光落在江見川那帶著黑色手套的假肢上。
“……都過去了,算了。”
聽著柳雁歉疚的話,江見川緩緩握緊拳頭,垂下眼睛。
柳雁身體前傾著,聲音略帶哀求,“江哥,可以這麼叫你嗎?”
“我知道你不是不在意,是不願意再追究!你是個好人,可我實在是過不去心裡這道坎,請你讓我做些補償吧,這樣叫我心裡好過些,不管是錢還是什麼,我希望能補償你一二,好嗎?”
她終究是忍不住,晶瑩的淚水如串一般落下,將自己牛仔褲膝蓋處打溼。
聽著女人的抽噎。
江見川無奈嘆氣道:“真的不需要給我什麼。”
如今很知足。
仇恨已了,有了假肢,兒女們都在身旁,日日和老婆忙碌於快餐店,現在馬上要拓展新店鋪,日子過得熱鬧紅火。
還有什麼要苛求的呢?
就像徐容鈞說過的,他還有下一個二十年要活,不能總困在過去。
柳雁仍舊是一副不太甘心的神色。
江見川想了想,道:“我真的沒有什麼需要你補償的,如果你真的心裡過不去,可以去問問小黛,她現在在搞事業,或許會有什麼事需要你幫忙也未定。”
他知道柳雁家頗有些權勢,江黛創業艱難,說不定有能幫上忙的地方也未可知。
江黛雖不是他親生女兒,父女二人關係也不甚親近,但不妨礙江見川對她的感激。
女人的抽泣聲止住。
她抬頭,水盈盈的眸中光芒微亮。
這會兒。
陳翠芬終於“恰好”從廚房出來,將圍裙往掛鉤上手裡一丟,熱情邀請道:“妹子還沒吃飯吧?今天留下嚐嚐我的手藝?”
江山和江黛端著菜往餐桌上擺,熱氣騰騰,菜香繚繞。
“對啊阿姨,留下吃個飯吧。”
江黛亦是笑道:“柳阿姨,一起吃吧?”
柳雁溫柔的搖搖頭。
“陳姐,我就不吃了。”
陳翠芬關切地拉著她的手,“吃點吧,你平時得多吃些東西呀,瞧你瘦的只剩一把骨頭!風都能吹走了!”
“你要是留在江城幾天,翠芬保準給你喂胖二十斤。”
江見川深以為然點頭。
“說什麼呢老江,我這麼多年不是也沒把你喂成豬嗎?!”
陳翠芬羞惱罵著。
江山努力憋笑。
瞧著眼前這溫馨的一家四口,柳雁心中暖流劃過,她回握著陳翠芬的手,“我先走了,陳姐,希望以後有機會再品嚐你的手藝。”
說罷,她便起身往門口去。
眾人一起相送。
陳翠芬還欲再跟下去送,被江國明拉住,給了江黛一個眼神,暗示道:“小黛,你去送送你柳姨吧。”
江黛挑眉。
……
樓下。
遠處停著一輛深黑色的豪車,幾個身材高大的保鏢背手而立,靜靜等待著柳雁。
江黛陪著柳雁在樓下靜靜散著步。
平和的秋日時光,柳雁心浮氣躁一下散去,平靜下來。
“小黛,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她止住步伐,溫柔地注視著江黛,“謝謝你做的一切。”
少女的過肩發懶散地披著。
她眉眼彎彎,乾脆利落道:“不必謝我,我做得一切既不為你也不為江見川,只為我自己的仇。”
“……”
柳雁一哽。
這姑娘真是……
她苦笑搖頭,抬手撫摸著江黛柔順的髮絲,將少女碎髮攏到耳後,她心中越發溫軟。
復又問道:“聽你爸說你有想法做事業,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如果有——”
“有!”
她的話音未落,江黛果斷小雞啄米般點頭,滿眼渴望。
柳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