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如珠如寶
很快又要入冬,杏子肚子已經很大了,她仍行動敏捷,真是女中豪傑。
“你要做到把孩子生到太醫院不成?”青連責備她。
“不到生產日子呢。我自己有感覺。”
又過幾天,杏子在給娘娘請脈時破了水,被人抬著送回了家。
青連跟著一起跑回家,他慌做一團,反是杏子一直安慰他。
“第二次生也不會那麼快,你莫慌。”
“好好好,我去找穩婆。”他一邊安排丫頭看護杏子,一邊向外跑,踢翻放在地上的水壺。
杏子咯咯笑出聲來。
虧得她平日愛動,這次孩子生得十分順利。
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白嫩的皮膚,淡而長的彎眉,小小的粉唇。
有青連的影子也像杏子。
青連高興地握著杏子的手,落下淚。
“我可是爹爹,我有女兒了。”他抹把淚,“將來可不是哪個臭小子可以隨便可以帶走我女兒。”
“她生得好機靈,定能成個好女醫。”杏子看著躺在自己懷中的女兒。
如寶似玉的孩子,帶著雙親的期待降臨到這世上。
她突然說,“小字不叫鈴蘭了,叫寶珠。”
皇上特許青連只需早上上朝,過午馬上回家照顧杏子。
這一個月兩人如重新成了次親。
青連一回家就鑽入杏子房中,只陪著妻女。
房間中瀰漫著一股乳香,他不讓再燻自己的衣服,說女兒的香氣最好聞。
他恨不得把女兒日日頂在頭上,捧在懷裡。
對杏子也十分溫柔體貼,她生產很順利,青連也不許她即刻下床走動。
飯來了,他一口口喂杏子吃。
端了回奶湯給她,杏子說想自己哺乳,青連不許。
杏子問是不是怕她胖了或身子走了形?
青連搖頭,“你怎麼樣都美,只孩子每時辰都要餵養,你身子如何受得了?”
杏子一天沒帶過山兒,原不知自己丈夫這麼知疼知冷,這麼體貼。
屋裡的乳母並婆子沒個不稱讚青連的。
杏子恢復得很快,出了月子除了身形比前微胖些許,幾乎看不出她剛生過孩子。
家裡又來了兩個媳婦,加上乳母,共是四人帶女嬰寶珠。
乳孃嘖嘖稱奇,不見誰家得了姑娘這麼寶貝的。
青連抱著孩子站在門口目送杏子入宮謝恩。
得了不少賀禮,她今天有得忙活。
待杏子車馬車得不見人影,青連吩咐,“備車。”
乳母得了杏子的話,要好好看顧寶珠,孩子剛出月子不能吹到風。
站在門口已經有違主母命令,現在主人要備車明顯是要帶嬰兒去哪。
乳母跪在門口,“爺,主母交待,不可把小姐帶出門,她太小,吹不得風。”
“車子蓋著氈,如何受風?”青連似換了個人,冷冰冰地說。
“她是主母,我是主子,這會只我在,你聽我吩咐就可以。”
乳母不敢起來,連連磕頭,“求爺饒了我,主母回來不見小姐,我得死。”
“你們可以各領三個月月錢,散了吧。這裡不需要你們了。”
“我要把小姐帶到薛家養育。”
四個女人面面相覷。
最後只能領錢散了。
杏子心中牽掛著孩子,在宮中各宮娘娘處謝了恩就趕著回來。
家裡丫頭們都在,看到她紛紛躲著走。
她急步走到二道院,自己屋裡黑著燈。
往日此時已早早點亮一屋火燭。
她一挑簾,屋裡一股涼意帶著空曠的氣息撲出來。
房子像空了好久,一片荒涼。
她尖著嗓子喊,“生火!為什麼火滅了!寶珠怕冷知道嗎?”
轉過身,所有丫頭婆子都站在她身後,垂手低頭,默不作聲。
杏子不由兩腿顫顫,“怎麼回事?”
“夫人早上剛走,爺帶著小姐坐著車回薛府了。”
杏子先是憤怒,又鬆口氣,可能是薛母要看寶珠,青連怕她不允,才趕著她入宮時偷抱回去叫祖母看一眼。
他沒想到自己回來得這麼早。
“乳孃和保母都跟著去了?”
屋裡點上了燭火,杏子打算進屋,卻聽到丫頭小心翼翼回答,“並沒有。”
“嗯?”杏子駐足回望,“你說什麼?”
“乳母她們今天領了三個月月錢被爺打發走了。”小丫頭帶著哭腔說。
“孫乳母跪在爺前頭攔來著,根本攔不住。”
杏子一陣頭暈,扶著門框身子順著向下滑。
幾個丫頭趕緊上前扶住,把杏子架回床上。
“夫人萬不可大意,雖是出了月子,身子沒那麼快就恢復得好,可生不得氣。”
“你們倒還惦記我的身子,那人只惦記搶我的孩子!”
她尖聲控訴,咬牙切齒,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叫人掏了,被人扶上床瞪著眼只呼呼噴粗氣。
一腔的怒火在腑內燃燒著,恨不得現在操起一把火將整個薛府燒為平地。
可是她渾身無力發冷,連根手指都難得動彈。
她像被人抽了骨頭似的,癱在床上。
外頭的天越發黑沉,她不讓任何人進來。
獨坐屋內,從前的時光似一幅幅畫似閃過腦海。
她於萬千人之中選中的男人,她當做至親看待的夫君,她心中認定要和他白頭到老的人,竟是背叛她的人。
她腦中一片混沌,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床上放著一件孩子換下來的衣裳,她拿起來聞了聞,奶香氣催著淚就流下來了。
孩子才離開一會兒她就心慌得不得了,從她出門到現在多久了?
孩子是不是也開始鬧著找媽媽了?
這狠心的賊,怎麼不把乳母一起帶過去,就算搶孩子,乳母是用慣的,孩子已認人了,由著乳母抱不至於哭得太狠。
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親爹就忍心讓她體會分離之苦。
是了,在他心中,嬰兒是算不得人的,嬰兒沒想法,只需幾天就把孃親給忘記了。
她坐在那兒,眼神直勾勾發著呆。
也許是她多心?一會兒人就回來了吧。
蠟燭燃盡,燈影搖了幾下熄滅了。
她不知坐了多久,外頭院子裡的聲音漸漸息下。
夜變得寂靜起來。
沒有孩子的房間空蕩蕩,什麼也填不滿。
直到一道影子出現在門口,他揹著光,誰也看不見誰的臉面。
兩道人影隔著一個房間的距離對望著。
杏子心中那一星趴在灰裡的闇火,慢慢復燃。
那道影子,形單影隻,懷裡沒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