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蠶土豆 作品

第五百三十章 他的本命瓷和弟子們(第3頁)

 姜尚真笑呵呵摸出一顆穀雨錢,放在鄭大風手上。

 鄭大風收入袖中,“使不得,使不得,太多了些。”

 那個鴉兒看著厚顏無恥的佝僂漢子,她那顆極其靈光的腦子,都有些轉不過彎來。

 鄭大風陪著姜尚真一起登山,問道:“這次來,有啥事?”

 姜尚真笑道:“是來與你們落魄山表達一番謝意,如今我書簡湖多出了一位玉璞境劍修擔任供奉,多虧了你們山主,全是拜他所賜。再就是聽說魏山神舉辦了第二場夜遊宴,我兩次都錯過了,實在過意不去,撓心撓肝的,所以必須親自走一趟。一個致謝,一個道歉,必須補上。”

 書簡湖出現了一座新宗門,名為真境宗,這是寶瓶洲山上眾所周知的大事。

 如果不是一洲版圖上的馬蹄聲太嘈雜,這絕對能夠讓山上修士津津樂道許久。

 真境宗的桐葉洲如今第一大仙家門派玉圭宗的下宗。

 首席供奉劉老成,寶瓶洲唯一一位上五境野修。

 此外供奉還有青峽島截江真君劉志茂。

 以及從玉圭宗趕來落腳書簡湖的一撥強大修士。

 如今又多出了一位北俱蘆洲的女子劍仙酈採,成為宗門記名供奉。

 聲勢浩大。

 一時間寶瓶洲山上各地,望向神誥宗的視線,就多了起來。

 很好奇地頭蛇與過江龍之間,會不會在臺面上打起來,若是些桌面底下的暗流湧動,到底不如雙方大修士打生打死來得精彩。

 神誥宗,宗主祁真是一位十二境修為的天君,又得了道統掌教賜下的一件仙兵,而且神誥宗在中土神洲,同樣是有上宗作為靠山的。祁真的師弟,如今好像就在上宗那邊擔任要職。

 只不過按照寶瓶洲修士的推斷,真境宗在近百年當中,肯定還是會小心翼翼擴張領土。

 大驪宋氏不會允許寶瓶洲憑空多出一個尾大不掉的宗門。

 事實上真境宗也確實恪守規矩,哪怕是處置書簡湖的眾多島嶼,除了早期的那些血腥鐵腕,典型的順者昌逆者亡,如今已經趨於安穩和緩,一些足夠聰明的修士和島嶼,各有收穫,發現在劉志茂的整頓之後,不談宗門規矩束縛的話,其實各自島嶼實力和家底,不減反增。並且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是寶瓶洲最無法無天、魚龍混雜的野修雜處之地,好像一夜之間,搖身一變,就莫名其妙都成了一位位譜牒仙師,而且還是一座宗字頭仙家的譜牒仙師。

 在這期間,珠釵島試圖遷出書簡湖,真境宗專門撥劃出一片山水綿延的幾座島嶼,卻始終沒有決定歸屬,真境宗某位大修士突然閉關不現身,都是小事了。

 朱斂接待了姜尚真,相談甚歡。

 姜尚真拿出了兩件價值連城的法寶,作為補上兩次夜遊宴的拜山禮,勞煩朱斂轉交給披雲山魏檗。

 除此之外,姜尚真起先又準備好了兩件仙家重寶,作為落魄山年輕山主為真境宗贏來一位玉璞境供奉的謝禮。

 朱斂便說玉璞境劍修,那可是劍仙,更何況還是北俱蘆洲的劍仙,周肥兄弟只給兩件,說不過去,三件就比較合理了。

 當時坐在小院石凳上的姜尚真一拍大腿,說自己怎麼就忘了這茬,罪過罪過,於是直接拿出了……兩件。

 鴉兒有些不忍直視。

 她在離開藕花福地之後,既見過姜尚真在玉圭宗內看似跋扈實則算計的手段,還追隨姜尚真去過雲窟福地,更見過姜尚真的冷酷無情,殺那些不服管束的福地地仙,就跟擰斷幾隻雞崽兒脖頸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最後到了書簡湖,雖然姜尚真從來沒有具體的發號施令,好像當起了天不管地不管老子什麼都無所謂的甩手掌櫃,但是人人事事,魔教出身、所以大致熟稔一個大門派運轉的鴉兒,都看出了姜尚真的為人處世的無形烙印。

 所以她就愈發奇怪,當年那位姓陳的年輕謫仙人,至於讓姜尚真如此鄭重其事對待嗎?再說了,如今陳平安可都不在自家山頭。

 如今的鴉兒,再不是藕花福地那個井底之蛙。

 她已經見過整座桐葉洲最高處的風光。

 鄭大風一瞧,樂了。

 好嘛。

 灰濛山,硃砂山,蔚霞峰,螯魚背。

 落魄山四座附屬山頭的壓勝之物,都有了。

 而這位周肥兄弟最聰明的地方,在於這四件品秩不俗的壓勝之物,將來是可以作為輔佐器物存在的,也就是說只要落魄山找到了更合適的仙家重器,鎮壓那些山頭的山水,如今的雪中送炭,就會自動轉為錦上添花。

 當然了,這位真境宗宗主的手法,之所以能夠這麼聰明,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前提。

 有錢!

 不過也正常,那座雲窟福地,是能夠讓那幫眼睛長在額頭上的中土神洲修士,都要紛紛慕名而去的好地方。

 更是整座玉圭宗的收入大頭來源。

 所以朱斂殺豬,殺周肥的豬。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皆大歡喜。估摸著這位古道熱腸的周肥兄弟,還要嫌棄朱斂捅在身上放血的刀子,不夠多不夠快?

 既然到了馬屁山……落魄山,雙方自然要比拼一下道法高低。

 這趟落魄山之行,胸有成竹的姜尚真,竟然再次甘拜下風。

 因為朱斂有殺手鐧,就是陳平安那位開山大弟子裴錢的那句境界翻番。

 一錘定音。

 姜尚真拜服。

 鴉兒在一旁聽得渾身不得勁兒。

 雙方總算開始聊正事了。

 鴉兒十分拘謹。

 因為那個佝僂漢子的視線,實在是讓她感到膩歪。

 可偶爾對視一眼,對方的眼神,又真談不上噁心。

 這讓她有些無奈。

 鴉兒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來落魄山了。

 “我要蓮藕福地的兩成收益,沒有期限約束,是永久的。”

 姜尚真伸出兩根手指,“我給出的條件,第一,真境宗先借給落魄山一千顆穀雨錢。躋身中等福地後,再借兩千顆。躋身上等福地後,還會拿出三千顆。都沒有利息。但是三筆穀雨錢,陳平安和落魄山,必須分別在百年之內、五百年、千年之內償還我們真境宗,不然就得額外價錢。至於是以錢還錢,還是借人還債,我們雙方可以事後商量,暫時先不去細說。第二,我會從雲窟福地那邊抽調人手,進入蓮藕福地,負責幫助落魄山打理各種庶務。第三,我還可以在書簡湖邊界地帶,一口氣拿出六座島嶼,不是租借,而是直接贈予落魄山。”

 朱斂微笑不語。

 姜尚真也不著急。

 朱斂突然說了一句話,“如今是神仙錢最值錢,人最不值錢,但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可就不好說了。周肥兄弟的雲窟福地,地大物博,當然很厲害,我們蓮藕福地,疆域大小,是遠遠不如雲窟福地,可是這人,南苑國兩千萬,松籟國在內其餘三國,加在一起也有四千萬人,真不算少了。”

 姜尚真搖搖頭,一揮袖子,立即籠罩出一座小天地,緩緩道:“這種話,換成外人,可能我們那位荀老宗主都會相信,可惜不湊巧,我剛好是從藕花福地走出來的謫仙人,大致猜出那位老觀主的手筆了,所以南苑國之外,松籟國在內的這些紙人和紙糊的地盤,短期之內,人之魂魄稀碎淡薄,山水氣運更是極其稀疏,可以忽略不計,只能靠實打實的南苑國來分攤、彌補,所以南苑國之外的所有人和物,如今真的不值錢,半點都不值,只能慢慢等,長遠了,才會越來越值錢。所以我才會咬死‘永久’二字。”

 朱斂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笑道:“兩成,還是永久收益,有點多了。”

 不過對於這位周肥兄弟,還是高看了一眼。

 這叫以人算猜天算,猜到了,就是本事,得認。

 不過與此同時,姜尚真心中其實也是差不多的看法。

 朱斂也是在賭大勢來壓價。

 關鍵是對方賭對了。

 姜尚真撤了小天地,起身說道:“我先去走走逛逛,什麼時候有了確切消息,我再離開落魄山,反正書簡湖有我沒我,都是一個鳥樣。”

 姜尚真帶著鴉兒御風去往龍州的州城,也是曾經的龍泉郡郡城所在地。

 他打算給那個從北俱蘆洲帶去書簡湖的孩子,找幾個年齡相差不大的玩伴兒。

 身邊的婢女鴉兒,明顯老了點,也笨了點。

 鄭大風看到朱斂投來視線。

 鄭大風笑道:“我邀請的那位高人,應該很快就到了。到時候可以幫咱們與姜尚真壓壓價。”

 說到就到。

 一位年輕女子飄然落在小院當中。

 鄭大風笑道:“小柳條兒,如今出落得真好看,真是俊俏的不要不要。”

 李柳笑道:“鄭叔叔好。”

 朱斂也沒有說什麼客氣話,與這位陌生女子,開門見山聊起了蓮藕福地的事項,事無鉅細,四國格局,朱斂娓娓道來。

 至於她是什麼身份來歷,朱斂根本不在意,鄭大風這個落魄山的看門人,自會把關。

 李柳也沒有賣關子,讓朱斂喊來魏檗,打開桐葉傘,與朱斂一起走入了那座曾經的藕花福地。

 一位遠遊境武夫,一位隨隨便便就躋身元嬰境界的大修士,一起俯瞰福地山河。

 李柳扯了扯嘴角,“不愧是臭牛鼻子,道法高深了不少,難怪敢跑去青冥天下掰手腕了。”

 朱斂盤腿而坐,置若罔聞。

 李柳伸手指了指腳下山水萬里,緩緩道:“此處福地的變遷,按照早年的說法,屬於‘山河變色’,南苑國之外的地界,被你們當年的那位老天爺,以莫大神通,打造出了一種類似白紙福地的形、香火洞天的意,簡而言之,就是南苑國之外所有的山水草木和一切有靈眾生,皆如白紙,活也能活,但是已經沒有了‘半點意思’,也就是說這些紙片,心思再虔誠,拜佛求神,都沒辦法孕育出一星半點的香火精華,但是不耽誤他們在新福地的投胎轉世,只要新福地靈氣越來越多,南苑國香火越來越鼎盛,所有紙片隨之都會越來越厚重,最終與常人無異,甚至還可以擁有修道資質,以及成為山水神祇的可能。”

 朱斂淡然道:“從絢爛的彩繪畫卷,變成了一幅工筆白描。”

 李柳笑道:“可以這麼說。”

 李柳凝神望去,隨便指了幾處,“所謂的謫仙人,都已經撤出這座碎裂福地。並且一些已經開始登山的修道之人,明顯也不在你們蓮藕福地了,例如松籟國那處曾經有俞真意坐鎮的湖山派,山水氣運,就會顯得特別空白,十分扎眼,這就是俞真意被老道相中的結果,俞真意如今應該在四塊真實藕花福地之一,那個陸臺又是一個,南苑國京城那個書香門第,看到沒有,一樣空白極大,極其突兀,一定是這個家族,出現了一位被老道覺得有意思的人,所以藕花福地一分為四後,大致歸屬,已經很明朗,分別是陳平安,藕花福地歷史上第一個成功轉去修道的俞真意,一統魔教的謫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