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蠶土豆 作品

第四百零六章 書上書外(第2頁)

 陳平安略過與李寶箴的私人恩怨不提,只說是有人託他送給李寶的護身符。

 茅小冬笑問道:“你就這麼交給我?”

 陳平安道:“在茅山主手上,物盡其用。我是武夫用符,又不得其法,沒有學會那本《丹書真跡w最正宗法門,所以很容易傷及符膽本元,任何符籙被我開山點靈光後,都屬於涸澤而漁。”

 茅小冬說了一句奇怪言語,“好嘛,我算是親身領教了。”

 陳平安有些莫名其妙。

 茅小冬也沒有說破。

 不愧是給崔東山說成送財童子的小師弟,真是見人就送禮、散財啊?

 兩人走在白茅街上,陳平安問道:“小寶為了我這個小師叔,逃課那麼多,茅山主不擔心她的學業嗎?”

 茅小冬說道:“李寶才是我們書院學得最對的一個。學問嘛,山崖書院藏裡那麼多諸子道:“你大概是想問我判定人心深淺、方向的法子,看似可行,實則世事難測,人心起伏不定,說不定一場變故,就會產生諸多臨時改變,仍是麻煩至極,而且極難精準,故而算不得真正的學問,對不對?”

 魏羨點頭,沒有否認。

 崔東山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上山修行,除了長壽之外,這裡也會跟著靈光起來。”

 崔東山隨後一抖手腕,撒了一大把神仙錢在几案上,“我先所說的幾大人心劃分,可以輔以諸子法,茅小冬並不是刻板酸儒,豈能出現紕漏。再者,依照先生的講解,大隋皇帝除非自取滅亡,否則絕不敢對李寶和李槐動手。”

 崔東山直愣愣看著魏羨,一臉嫌棄,“好好想想,我之前提醒過你的,站高些看問題。”

 魏羨心中一震。

 崔東山伸手搓著臉頰,冷笑道:“大隋皇帝在於國祚,可幕後人,會在乎大驪和大隋的打生打死、玉石俱焚嗎?如果說刺殺一兩個人,就可以決定一洲格局走勢,你魏羨會不會心動?商家門生會樂見其成,打仗嘛,發死人財,賺得才多,至於……喜歡鬼鬼祟祟、躲在重重幕後的縱橫家高人,更會!”

 魏羨心情激盪,雙手竟是有些顫抖。

 這才是這位南苑國開國皇帝,真正向往的世道!

 大亂大爭!

 什麼山上山下,帝王將相與仙師神祇,全部都要被裹挾在大勢洪流當中,皆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只是崔東山似乎想起了什麼傷心事,抹了把臉,慼慼然道:“你看看,我有這麼大的本事和學問,這會兒卻在做什麼狗屁倒灶的事兒?算計來算計去,不過是蚊子腿上剮精肉,小本買賣。老王八蛋在樂呵呵謀取整座寶洲,我只能在給他看家護院,盯著大隋這麼個地方,螺螄殼裡做道場,家業太小,只能瞎折騰。還要擔心一個辦事不利,就要給先生驅出師門……”

 崔東山伸手握拳,重重捶在心口,“老魏啊,我心痛啊。”

 然後魏羨看了看在屋內滿地打滾的白衣少年,再低頭看看手上的那些被說成可見真性情的落第詩。

 他倒是不心痛,就是心累。

 大隋高氏優厚善待文人,這是自開國以來就有的傳統。

 更別提是章埭這樣的新科狀元郎,雖然暫時仍在翰林院,可已經在京城有了棟十間屋子的三進院落,是朝廷戶部掏的錢。

 這天黃昏,章埭在空蕩蕩的宅院散步,餵過了大缸裡邊的幾尾紅鯉魚,就去書齋獨自打譜。

 章埭是地方寒族出身,在縣試鄉試的制藝文章寫得可圈可點,卻算不得驚才絕豔,只是在殿試上一鳴驚人,得以魚躍龍門。

 成為狀元郎後,搬來了這棟宅子,唯一的變化,就是章埭聘請僱傭了一位車伕和一輛馬車,除此之外,章埭並無太多的酒宴應酬,很難想象這個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是大隋新文魁,更無法想象會出現在蔡家府邸上,慷慨出聲,最後又能與開國功勳之後的龍牛將軍苗韌,同乘一輛馬車離開。

 這一切,蔡豐也好,苗韌也罷,都認為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章埭擁有一個很值錢的狀元身份,是名聲傳遍朝野的大隋四靈之一,身份卑微卻清白,一腔熱血,所以易於掌控,覺得此人願意為了家國大義,身先士卒。

 章埭聽到敲門聲,停下圍棋打譜,抬頭說道:“進來。”

 是那位借住在宅院裡邊的老車伕。

 老人站在略顯陰暗的書房門口,緩緩道:“茅小冬已經帶著一個叫陳平安的年輕人,離開了書院。”

 “他們不是嚷著誓殺文妖茅小冬嗎,只管殺去好了。”

 章埭面無表情道:“你讓書院裡邊的內應找個由頭,讓趙軾和白鹿一起離開書院,找個僻靜地方,打暈了藏匿起來,控制住那頭白鹿後,你切記不要讓看門的元嬰修士梁任思起疑心,只要順利進入書院,動手果斷一點,一定要死一個,死兩個更好。”

 老人點點頭。

 章埭猶豫了一下,“我今晚就會離開大隋京城。”

 老人微笑道:“做成了這樁事情,公子回到中土神洲,定能鵬程萬里。”

 章埭不置可否。

 在老人離開後。

 章埭放下手中棋譜,俯瞰著棋局。

 縱橫捭闔。

 寶洲東南,青鸞國京畿之地的邊緣,一處名聲不顯的私人宅邸。

 作為大驪綠波亭諜子頭目之一的年輕人,臉色陰沉。

 堂上眾人身份各異,都是青鸞國官場、文壇的筆刀高手,當然更是被大驪王朝拉攏的心腹。

 李寶箴看著地面,手指旋轉一口茶水都沒有喝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