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避風

    “師父,”
 


    小丫頭輕語道:“徒兒今年七歲。”
 


    “打記事起,我便生活在一座高樓裡。”
 


    “確切地說,是高樓某間廂房內。”
 


    “四歲之前,徒兒從未走出那間廂房一步。”
 


    “因為除了孃親,沒人喜歡我。”
 


    “樓裡的人罵我投胎沒投乾淨。”
 


    小丫頭抬手指了指爬滿半邊額頭的猙獰胎記。
 


    “師父,我曾不止一次從睡夢中驚醒,看到有男人將我孃親壓在身下。”
 


    “第一次時,我哭著想將那個男人從我孃親身上拉下來。”
 


    “我對著男人連掐帶咬。”
 


    “男人很生氣,不僅一把將我推倒,還想掄起拳頭打我。”
 


    “孃親將我摟在懷裡,我安然無恙。”
 


    “雨點般的拳頭落在我孃親背上,後腦勺上。”
 


    “那夜過後,高樓裡的人罰我和孃親三天不許吃飯。”
 


    “為了給我求一個饅頭,孃親跪在管事的面前,不斷磕頭。”
 


    “孃親捧著管事的腳,好似捧著一塊美玉,滿嘴的諂言媚語。”
 


    “管事腳上的靴子落在孃親臉上,狠狠碾著,直碾至皮撕肉裂,鮮血淋漓。”
 


    “管事的口水落在孃親身上,罵孃親是賤貨。”
 


    “孃親卑微的好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朱九陰伸出手掌,溫柔拭去小丫頭眼角淚水。
 


    平復了好一會,小丫頭才繼續道:“四歲時,孃親與我說,她快要死了。”
 


    “孃親說,她早就活夠了,沒人比她更想死。”
 


    “孃親說,她還不能死,她死了,我就沒法活。”
 


    “不知何時,我總能從孃親身上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像是什麼東西爛掉了。”
 


    “孃親每天都要用掉很多胭脂,她說要將氣味掩蓋,趁還活著,儘可能多的接客,為我攢一大筆銀子。”
 


    “孃親說要給我買一棟房子,要山清,要水秀,要坐在門檻上抬頭就能看到最藍的天,最白的雲。”
 


    “要一眼就能望見最燦爛的晚霞。”
 


    “要一眼就能把滿天所有星星全裝眼裡。”
 


    小丫頭失落道:“孃親食言了。”
 


    “四歲那年,孃親病體每況愈下,終被管事發現。”
 


    “管事不僅搶走銀子,還將我與孃親趕出高樓。”
 


    “那年冬天,那一日的雪下得很大很大。”
 


    “我得到了義父義母,也永遠失去了孃親。”
 


    “我不知道孃親去哪了,是活著還是死了。”
 


    “我問過義父好多次,他總也不答,只是目光深邃,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