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川川 作品

第 53 章(第2頁)



    方慈喜歡讀哲學,聞之宴不愛看這些,只偶爾會翻一翻,並沒有將任何哲學家奉為自己的信仰。她躺在他腿上,抬手撫他喉結,說,“你應該喜歡加繆?”



    “談不上喜歡,”他散漫地說,“他的刻薄倒是挺有意思的。”



    “‘在隆冬,我終於知道,我身上有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她唸了句加繆《夏天集》裡的話,“這話像你。”



    聞之宴笑了聲,略仰起下頜任她摸,“……但是我跟他出發點不同,他的一切都基於認為人生是荒謬的,所以他的所有反抗精神都顯得有點兒壯烈。”頓了頓,“……但我不覺得荒謬。”



    所以他更自洽,與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和解的,沒有那麼多掙扎,一種輕鬆寫意的熱烈。



    讓人羨慕,方慈覺得。



    中午吃了飯,小睡一會兒,而後一起在後院網球場打了會兒球。



    方慈是新手,聞之宴則是在訓練左手,於是打得磕磕絆絆,幾乎整場都在到處撿球。



    頂著初冬午後的陽光,快樂無比。



    下午五點左右,方慈回書房,跟倫敦的事務所開了個視頻會議。



    她同步了自己回倫敦的大致時間,好讓事務所那邊提前給她接項目,規劃日程。



    這個檔兒,張醫生來回訪了。



    沒有跟關睿預約時間,直接上門。



    聞之宴沒多說,把人請進主屋,往沙發裡一坐,右手擱在扶手上。



    張醫生拉了個踏凳來,檢查指套夾板,順便看了看他膝蓋和肩上的傷。



    “夾板要固定一個月,大概12月中旬可以取下來。”他摁了摁他膝蓋,“膝蓋還有點積液,下週來趟醫院再拍個片子。運動的話,還是要做好熱身。”



    聞之宴眼睫低垂,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老爺子現在還是你負責嗎?”



    “我和另外一位醫生。”



    “他老人家最近身體怎麼樣?”



    張醫生一頓,“……挺好的,血壓有點高,別的指標都正常。”



    聞之宴沒吭聲。



    張醫生起身提起藥箱,“12月中旬我再來,到時候要教你做復健。外用藥膏記得每天塗抹。”



    聞之宴唇角一抹笑,眼神裡幾分玩味,“行,順便幫我帶句話給老爺子,我下週一回老宅。”



    “……我……”



    張醫生欲言又止。



    聞之宴沒再搭理,雙手插兜,懶懶散散轉身上樓去了。



    -



    週末兩天,方慈去京郊探望了方念念。



    她的語言功能在緩慢恢復中,發音依舊費力,但手口並用,當面交流不成問題。



    下午溫度適宜,兩人在療養院的小樹林裡散步。



    邊走,邊聊了聊接下來的



    打算。



    方念念說,打算在下一個療程結束後,回到方家別墅住,同時,進入公司基層,從實習做起。



    她脫離社會太久,若要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與人交流並且嘗試做事,是必須要邁出的第一步。



    方慈鼓勵她,不要心急不要焦慮,慢慢來。



    兩人走到一處長椅上坐下。



    療養院費用高昂,小樹林設計也頗有巧思,營造出南方古鎮曲水流觴的意蘊,幾個身穿病號服的小孩繞著石頭玩捉迷藏,監護人和看護都站在不遠處,時不時表露出擔憂狀,像是又想讓孩子釋放天性自在玩耍,又怕孩子磕著碰著。



    有一個小孩大概是不會玩,每每藏不好。另一個小朋友嘻嘻笑著對他講,“捉迷藏你也不會玩,怪不得你爸媽都不要你了。”



    有看護上來制止,教育他不要亂說話。



    小朋友嘟囔著不滿意,“我也沒亂說,他爸媽確實不要他了呀。”



    方慈看在眼裡,但沒往心裡去,腦子裡閃回的還是昨晚和今日清晨的一些碎片。



    雲霄路8號來了個住家的廚師,聞之宴今兒早上說,今天他要跟廚師學幾道南方的家常菜,讓她點名,從小愛吃哪些,他要試著去學。



    她當時笑他,說,“扮好男人?”



    聞之宴低頭咬了下她鼻尖,咬著後槽牙做恨恨狀,低聲說,“又沒良心了是不是,老子是打算去看你時候做給你吃。”



    他自小在英國讀書,自然是知道那裡的飯菜有多不合胃口。



    方慈心裡一軟,嘴上轉移話題,“……你是屬狗的嗎,老是咬我。”



    聞之宴眼神變得意味深長,拖長尾音哦了聲,“……你沒咬過我?”



    “沒有,”她立刻否認,“你再下流我不理你了。”



    他就笑,笑得胸腔都在震。



    她再強調一遍,“真不理你了,我這兩天要在京郊療養院住著。”



    聞之宴嗤了聲,擺出混不吝的架勢,“那老子不學了,你直接帶個廚師去得了。”



    “不學拉倒,廚師做的比你好吃。”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交鋒,最後以她被攔腰拖回臥室床上而結束。



    “……阿慈……”



    方念念握住她的手。



    方慈回過神,“……嗯?”



    方念念看了她好一會兒,眼眶逐漸紅了,有眼淚聚集,好半晌,她才說出一句,“……對不……起……”



    方慈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對不起?”



    方念念輕輕搖頭,用手背抹了把眼淚。



    那個被欺負的小孩躲在石頭後面哭,看護蹲在一旁哄。



    這麼看了片刻,方慈才反應過來。



    “……小時候露營的事麼?”



    方念念點點頭,雙臂圈住她的脖子,脖頸處很快有溼意在蔓延。



    她沒動,過了許久才抬手拍拍姐姐的背,“……都過去了。”



    追究這些事情沒有任



    何意義。



    以前,那被拋棄的經歷,那夜野外的更深露重給她心裡紮了一根刺,現在,這刺大約是被軟化了。